第十三章(1 / 2)
第十三章
尽尘嚣
1.
“你这种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欢迎我。”相望沉默片刻后,宁仁政挑了挑眉。
宁孝庾不置可否,只是转身走上台阶,打开门:“原本想去找您,没想到您先找来了。进去说吧。”
有高大的保镖不知何时从副驾驶下来,跟在宁仁政身后来到门前。
宁孝庾淡淡一瞥,颇是意味深长。宁仁政抬起手道:“阿光,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进门去,宁孝庾脱下外套,因风尘仆仆,满身疲惫,就那么顺手搭在沙发上,转过身请宁仁政坐下。
“保镖寸步不离,看起来您过得不太安稳。”
宁仁政叹了口气,倒也不恼怒:“别学你大姐一样,一开口就挖苦我。”
见宁孝庾不作声,宁仁政又温馨地话起家常:“过年没回去看你妈妈?”
“阿翡回去了。”有小棉袄在郁令文跟前,他回去了也碍眼。
宁仁政点点头,又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最后立在博古架的隔断前,装模作样地观摩了半晌。
“东西不错。”宁仁政半真半假地点评道。
宁孝庾耐心耗尽:“时间也不早了,我刚下飞机,您这么巧就在家里等着我,应该也不是为了看我家里这几样东西。”他仍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道,“何况比起您,我这是小巫见大巫了。”
宁仁政回过身,看着儿子冷冰冰的一个后脑勺,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他今天过来,揣好了目的,打好了底稿,可真的见到了儿子,心里却剩下说不出的空茫。
年轻的时候,他一心只想着要在郁令文面前挺直腰板,没日没夜地往前冲,家庭、子女,都被他放在最后。
到了四五十岁,自己终于能挺直腰板了,才发现自己一路走一路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妻离子散,手里只剩下自己梦寐以求的金钱、地位、权势……
除此之外,别无所有。
他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包括和郁令文的分居。
签协议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么多年,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在这个女人面前抬得起头来,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他的努力显得那么可笑。
因为郁令文根本不在乎。
签下字后,他再也不必追着虚无缥缈的影子,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
他和她,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宁、郁两家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宁氏最初是做老牌家电,后来因为收购失误,再加上受到了整个互联网时代的冲击,成立几十年来第一次出现亏损,股价也雪崩式下跌。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这个关头,宁氏受到恶意并购,成为待宰羔羊。
当时宁氏急需引入一位白衣骑士来阻止并购,于是,和郁家的联姻就势在必行。
宁仁政是独子,明明年少时还无心家族事业,却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挽救家族企业的牺牲品。
也因此,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人掣肘。
这几十年来,他手段用尽,他承认,他有过不少行差踏错。
甚至可以说,错得离谱。
但既然走到今天,他就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2.
宁仁政悠悠地从回忆抽身,坐回宁孝庾对面,没绕圈子,直接问起了庄子怡。
“你和庄家的老大关系还不错?”
宁孝庾平静地回答:“是。”
“回头碰上了,记得替我劝她一句,既然是局外人,最好就不要插手不相干的事情。”
顿了顿,他见儿子面色沉郁,又温声道:“这是看在你和她尚有关系牵扯的份儿上,我才特意过来提醒,要不是你和庄家那些人交好,我犯得着大晚上跑过来说这个吗?”
宁孝庾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地问:“如果不是庄子怡牵扯到这里头来,您打算怎么做?”
宁仁政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笑了。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他想了想,又说,“你的朋友,我自然还是希望他们能懂事一些,别跳到我跟前来。毕竟,我年纪大了,耐心也不多。”
“所以……”宁孝庾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又舒展开来,无力地笑了一下,“您真的做了那些事。”
“孝庾……”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宁孝庾只觉身心都感到疲惫,声音转冷,几乎称得上严厉,“小时候爷爷一直这样教的,我记得,您却忘了吗?”
“笑话!”宁仁政被他盯得心烦,声调也蓦地提高了,“我做的哪样不是君子所为?”
“孝庾,你说这话简直是孩子气。有多少人,两只脚都踩在泥淖里头讨生活,他们根本看不到明天!是我!我给了他们一条出路,我不光让他们吃饱喝足了,还得小心翼翼,不敢让泥巴沾上一星半点。”
“没有我,你且瞧着,收藏界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件好东西!”
他竟然,自诩是收藏界的恩人。
听到这里,宁孝庾抬手按住眉骨,半晌无言,摇摇头,怒极反笑。
简直是,这世上一等一的歪理邪说。
就没听过比这还离谱的说辞。
宁孝庾缓缓地站起身来,原本回来前还打算和宁仁政认真聊聊,如今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很晚了。”宁孝庾做出送客的姿态,“就不留您了。”
“宁孝庾!”
宁仁政面上仍有怒意,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宁孝庾已经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他平静地注视着宁仁政,不知为何,觉得父亲的脸如此陌生。
那张称得上英俊的脸,皱纹不多,只因父亲从来好强,以前就不肯低头示弱,如今是不肯承认自己老了。
可毕竟,声音、唇边眼角的纹络、眉心深深刻下的川字,和皮肤上浅浅的斑点,都无法掩饰他已过花甲。
宁孝庾忽然不明白,都到了这个年纪,父亲究竟争的是什么?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有了。
或许是人的贪欲,永远不会填满。
宁仁政满身低气压地走到玄关,宁孝庾忽然低声开口唤了声「父亲」。
宁仁政在门口站住脚,略显惊讶,转头看着宁孝庾。
宁孝庾说:“在这件事上头,我们的认知从根儿上起,就是南辕北辙。现在案子已经尽人皆知,就算再怎么盘根错节,但只要有人想查清楚,牵扯到您头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宁仁政冷声打断他:“轮得到你来提醒你老子?”
宁孝庾淡淡扬起唇,视线冷静,以至于在父子关系里,显得如此不近人情,乃至冷酷。
“这不是提醒,您不妨当成警告。”他慢慢地道,“该收手的,就收手。不该碰的人,也别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铤而走险,逃过一劫。”
“庄子怡冒了头,但未必引火烧身,但要是您坚持要走在钢索上,才需要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摔个粉身碎骨。”
听到最后一个字,宁仁政克制着盛怒,压低声音斥道:“诅咒我?你这是儿子和老子说话的态度?宁孝庾,我好心过来让你劝朋友谨慎行事,你就是这么胳膊肘朝外拐的?”
宁孝庾颇为困惑地看着宁仁政,感觉到荒唐似的,笑了一声。
“那您想要我怎么样?大义灭亲,昭告全天下您都干了些什么,还是当个孝子收拾您现在的残局,让所有知情人闭嘴?”
“您能堵得住一个人的嘴,但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何况,现在我也可以开口,您也要对付我吗?”
见宁仁政被气到极点,指着他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宁孝庾长出了一口气,难掩倦意。
“我请您,遇事三思,别心存侥幸。”宁孝庾低声道,“如果不巧调查到我头上,我不会缄口。”
“这就是我唯一能给出的回答。我先是一个人。”他凝视父亲满是怒意的眼,一字一句地道,“然后,才是您的儿子。”
3.
虞照没想过,会那么快再次见到李正泽。
他就那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学校里,向人问虞照的名字,她眼睁睁地在不远处看着,浑身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叫住李正泽,请他去学校的咖啡厅里坐。
李正泽犹豫了一会儿,倒是没拒绝。
“我受你爸爸的嘱托,要我帮忙给你办出国的事情……”
李正泽开头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保养得当,打眼看过去,会以为他养尊处优,生活得很自在。
只有鬓发的花白,暴露出他或许一直以来都承受着某种压力。
“谢谢。但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我不会走。”她笑一笑,解释道,“我在这里学业顺利,生活上也没什么困难,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必要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顿了顿,她一字一顿道:“除非,有人希望我走。”
李正泽说:“但是阿照,我觉得你爸爸的考虑也有道理……”
“先不提这个,我回头和爸爸再商量好啦。我倒是好奇另一件事。”虞照咬着吸管,歪了头,含混不清地问,“你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答应帮他?”
李正泽面上和煦的微笑,终于慢慢褪尽。他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是这样,我和你爸妈都很熟的,我不是还说我见过你小时候嘛,不然,我也不可能在杭城就认出你来。”
“哦。”她恍然似的,“那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呀?”
“就是工作上有过来往。”
“什么工作?”
李正泽没有正面回答,喝了口咖啡,朝她笑了笑:“沈思的意外,我们都很难过,她是个艺术嗅觉灵敏的人,我虽然没和你妈妈打过几次交道,但我相信,她也一定希望你能活得轻松点。”
虞照低眸,听出他话里有话,只微微一笑,摇头:“你不明白,李先生。妈妈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轻松过了。”
抬眸,她逼视李正泽的眼,说出了两串编号,问:“李先生,这两样东西,你还有印象吗?”
李正泽虽极力镇定,眼底仍闪过一丝惊愕,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喝了口咖啡,笑了笑。
“听起来像是拍卖行拍品的编号,但你知道,我们这行,每次开拍,编号都一大堆,哪能每个都对得上呢。”李正泽说完,低垂视线,握住咖啡杯的指节已微微泛白。
周遭乱哄哄的,有学生在来来去去,他只觉脑子在嗡嗡作响。
就算过去很多年,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是由春泽拍卖行最先经手的两样藏品的拍卖编号。
虞照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沈思留下了什么东西,不小心被这丫头发现了?
若说一开始,看到虞照出现在拍卖会场,还能当作是个巧合,可之后的案件通报,她如今说出编号的试探,却已经让他没办法不疑心了。
总不可能,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搞出来的麻烦吧?
先不说没人会没事去翻看拍卖记录,就算看了,也没几个人能从拍卖记录里看出猫腻来。
她才多大?她能懂这么多吗?
想到这儿,李正泽的担心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她看不懂,可万一就那么不巧有懂的人呢?她有没有给出去过?除了她,还有别人看过吗?
一连串问题争先恐后地涌上来,紧接着,李正泽又忽地想到什么,蓦地松了口气。
目前为止警方都还没有找到他,说明关键性的证据还在她手里。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李正泽蓦地扬起脸,迎上女孩清冽而锐利的视线,堆起一个笑容来。
“阿照,我知道,沈思去后,你一定过得不容易。”他说着,难过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想过,沈思平白无故会出那样的意外,她真是个天才的策展人,也是个非常好的收藏家……”
虞照打断他的缅怀:“那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当时为什么要出国?”
李正泽怔了怔:“这……我听说是,当时沈思和……你爸爸吵架了,要出去散散心。那谁能想到,这一散心就出事了呢?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
可接下来虞照的一句话,却让他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出国,和宁仁政有关系吗?”
「宁仁政」三个字轻描淡写地从她嘴里冒出来,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李正泽面上维持着微笑,殊不知五脏六腑早就拧巴到一起去了。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全错了。
他以为的全错了。
这丫头哪里是不知道?她分明就是知道得太多了!
她从哪儿知道宁仁政和这事儿有关系的?
后面的话,对眼下早就石化的李正泽来说,就更是句句都是炸弹了。
“你让宁仁政来找我,就和他说,我手里有东西,他一定感兴趣。”
“不只是拍卖记录那么简单。”
虞照站起身,指了指李正泽僵硬握在手里的咖啡,偏头一笑。
那真叫一个粲然如画。
“你的咖啡我一起刷饭卡了,不谢。”说完,她转身走出咖啡厅。
看着她身影彻底消失后,李正泽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几乎是带着仓皇地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李正泽的出现,多多少少警醒了虞照。
在她原本的估算里,李正泽即便不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关键人物。
可就在警方发出通报,说已经立案侦查后没几天,这个人却依然能大摇大摆地找到自己学校来。
这个画面,对她来说,不可谓不冲击。
她忽然意识到,并非所有人都是她这样的「知情人」,警方必须从客观的角度分析所有可能,那就势必会被蒙蔽,会走弯路,最后恐怕要浪费大量的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那甚至未必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再等下去,恐会生变。
她必须先发制人。
4.
周末,气温还未回暖,偌大的山光道马场,专业的千米跑道上仍能看到马匹晨操的身影。
这里是海市顶级的赛马俱乐部,拥有能承办最高级赛事的竞马跑道,因此,对入会者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虞照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怎么混进去,甚至连突破保安防线翻墙的心思都冒了头,结果,还要多亏了那张因为私心没归还的黑金副卡,才解决了问题。
只试探地给黑金卡客服通了一个电话,山光道的入会邀请函隔日就快递到了学校,对方甚至没质疑她留了F大这么一个不是别墅也不是豪宅的地址。
原来这就是专业的服务态度。
一张卡,一个电话,难题竟然迎刃而解。
虞照此前只听费以丞吹嘘过黑金卡的呼风唤雨,头一回切身体会,颇感难以置信。
还觉得很酸。
办完入会后,连着一周,她每天上完课,一面网上冲浪看警方的调查进展,一面雷打不动地去山光道踩点,蹲守宁仁政。
再就是,拜托老A那头盯着李正泽的动向。
比起宁孝庾,李正泽算是对老A来说比较友好的选择,至少他没有受到人身威胁。
老A的原话是,只要钱到位,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合作,毕竟……
她没好气地接下去:“看在也算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战友的份儿上对吧?”
那头的人嘿嘿笑两声,说了个价,语音电话就挂了。
如今已经一穷二白、连从小住到大的杭城老家都在被拍卖的虞照,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算先厚着脸皮去问师姐借钱。
虞照如今虽手拿宁孝庾的黑金卡,除了这次利用一下客服经理,狐假虎威地享受了一番免费入场山光道的待遇,倒是没有动里头的钱。
毕竟,一开始她心怀不轨地问宁孝庾要副卡,也只是贪图传说的某些「黑金专有」的高端场合,因为她觉得那些地方,多多少少有可能遇到宁仁政。
所以一时头脑发热,她开了口。
现在想想,当时她提出的要求相当鲁莽,宁孝庾多半认为她是在恃宠而娇。
但他没拒绝,是在她意料之外。
私心里,这也算是他爱过她的某种证明。他可是以送卡的借口,大老远找过来,和她说了「喜欢」的。
虽然分了手,物是人非,但她养成了个不太好的习惯,没事总把金属的卡片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看。
撇去那些可以供她利用的部分,这张卡早裹上了一层哀切而缠绵的意味。
看在她眼里,不意味着任何钱权和目的,就只是与宁孝庾有关。
如同他和她的定情信物,在分手后,徒留她一个人反复赏玩,时而沉眸,时而傻笑,不舍释手。
虞照坐在马场更衣室的椅子上,摩挲过卡片冰凉的边角,将其塞回钱夹的卡槽,放进衣柜锁好。
有教授策骑的骑师牵着马带她绕着草地走了一圈。
虞照不善骑马,一圈下来已经觉得累了,翻身下来,婉拒了策骑老师下面的教授,表示要自己在马场里四处走走。
来马场不骑马,却散步,这要求着实诡异。
但大概见多了奇葩要求,策骑老师半点惊讶都没有,很绅士地牵着马回去了。
虞照背着手四下溜达,望着跑道上一个个策马疾驰的身影,忽而将视线定格在远处——一个刚刚牵着马入闸,好像要在跑道上策骑的人身上。
离得很远,她几乎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会留意到,纯粹是因为那人周围簇拥了好几个人,很像费以丞说的那种「生活不能自理到哪儿都跟着一堆人」的有钱人。
过了会儿,「一堆人」散开了,露出空旷的闸口。
随着枪响,一匹马冲出闸口,马背上的人很快绕过半圈,来到虞照近处。
速度太快,几乎是「咻」一下就从她眼前过去了。
她皱了下眉,背着手继续绕着跑道外慢慢走,却见远处,那人已经策马跑完了一圈,却没从马背上下来,扯着缰绳,慢悠悠地继续绕场散步。
没来由地,她心咚咚跳起来,觉得那人眼熟,可心里又在和自己说,不可能的,虞照,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骑马呀?
而且他人不是在阿勒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虞照一面在心里碎碎念,一面在跑道外围顺时针地走。
对方策马,正逆时针而来。
交汇的刹那,虞照忍不住抬起脸,终于看清了马背上的人。
短短几秒的对视,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即使宁孝庾戴着头盔,穿着骑装,可她还是轻易地就能辨认出他的轮廓、眉眼。
只因离开后,关于他的每个画面,每段回忆都不停在脑中重演,循环往复,永无止歇。
5.
在虞照的视线里,马上的宁孝庾犹如一名凯旋的骑士,视线短暂地掠过她,视若无物地继续向前。
两条线,自相交的那一点各自向反方向前行,直到虞照停下来,忍不住回眸望过去。
他正伏低了脊背,伸手抚摸马儿的鬃毛。
动作温柔而缓慢,让她几乎要羡慕了。
失魂落魄地走了半晌,回到更衣室前,她才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难道副卡的动向,客服经理还要事无巨细地通知主卡持有人吗?
她换了衣服出来,正百思不得其解,穿过走廊的工夫,一抬头,远处竟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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