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第四十九章

毒树之果“弗兰克还是不接你的电话？”桑宜问。

“不接，”向寅说，“不然我直接去趟他工作的地方？”

“你一共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了？”

“见你父母之前你知道的，三四个吧，之后又陆陆续续打了三四个，还发了短信。”

“短信怎么说的？”

“就问他还好吗，祝圣诞快乐。短信显示已读……”

“已读？”桑宜心突突直跳。她说，“你别去了，他是故意不理你的，李已经赶在我们前面了——你去了也没有用。”

车子在车位停了下来。

“所以，你猜测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向寅问桑宜。

“有可能李和杰森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们；也有可能杰森为了诊所的‘清白’，把李丢出去顶罪。不管是哪一种，李应该都已经联系上了弗兰克。”

“按你的说法，不仅联系上，还说服了弗兰克反水？”

“我只是猜测。之前我用律商联讯查过弗兰克，知道一些诉讼明面上不会知道的事情，他……他这个人——”

“其实他和我说过一些，他说他接受不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读书的时候是个天才，不能这么过一辈子……”

“是。”桑宜说。

她摇摇头，“还有一点是我的错，诉讼是个公开程序，起诉杰森诊所的诉状上有我的名字，之前代理你的案子，也有我的名字……这些东西都可能被顺藤摸瓜查询到并联系起来……我要是早想到，应该让援助中心的同事替我署名……”

“跟你没有关系，宜，”向寅说，“你没有错。”

“我……”

向寅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熄了引擎。

好一会儿，桑宜说，“别在车里坐着了，先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明天我还去吗？”向寅问。

“你等我想一想再说。”桑宜说，说完立刻觉得不妥。向寅转过头望着她，眼睛在说他听懂了。两人之间隔着那句收不回去的话，像隔着乌云。

两人从车库走回公寓，楼道里暗蒙蒙的，但每隔几步路就有一盏顶灯，投些光下来。光在过道里弯成弧度，像遥不可及的金色橄榄枝。

公寓门锁上了。向寅把暖气打开，出风口散发的热烘烘的气味，像冬天在太阳下晒了一整天的棉被。桑宜心定了些，抱着手臂在沙发上坐下。

向寅还站着，膝盖贴着沙发扶手，垂着头看她。

“Tran——”

“我去给你弄点喝的——”

“Tran，你听我说，”桑宜拉住他的手，“下周市政厅一开门，我就去和你领证。实在现在是圣诞节……”她忽然意识到（尽管是模糊的），向寅整个计划的最初起因就是他的身份（如果没有身份的问题，李也没有办法威胁到向寅的外公），而最后一块拼图也是他的身份。

向寅被她牵着，怔怔地望着她。

“这两天我把给你申请身份的表格资料准备好，等节一过完我们就去领证，领完证我们就把绿卡申请递出。这样，即使李和弗兰克找你麻烦，也不会影响到你被遣返。”

“只要不被遣返，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的。”桑宜说。

向寅皱着眉，眉心起了细小的纹路。他俯下身子，掬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他慢慢地说道，“宜，你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他们不明白……”

“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连你自己也这么说……”

向寅俯得更低了，他身上还残留着雨夜的寒气，一呼一吸间也一并渡给了她，但他手掌很烫，在一片冰凉的氛围中，只有下颌处被他灼着。他说，“宜，你没懂我的意思……他们绝大多数的话，我都不可能同意，我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Tran——”

“但有一句话，他们是对的，住院医一共七年，你已经等过别人一次，让你再等我，这不公平。”

桑宜不说话了。她已经在父母面前辩驳过一次。她“不觉得那是等”，并且“不是住院医毕业当上主治医生，才算熬出头。两个人在一起，每个阶段就都是特别的”。

然而父母又有更厉害的话来瓦解她。“现在的人只有耐心看成品，”母亲说，“你也不要跟我说我们急功近利，这就是现实。”桑宜被堵得如同雪团化在嘴里，唇齿都冷僵了。还没有告诉他们他的身份问题呢，她心里想。她的母亲还在继续说着，说向寅对她的好是应该的。又说桑宜是叛逆，才找一个和肯很不相同的人。桑宜不再抗辩，只是面红耳赤了。

桑宜的脸烧起来，她说，“你坐过来让我靠一会儿。”向寅照做，桑宜紧挨着他。她的额角贴着他的下颌，凉是凉的，烫是烫的。向寅的呼吸声加重了，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他开口了，说，“宜，其实有一件事情，求婚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你的，是我一直在拖延，我——”

桑宜突然有些害怕，她问，“怎么了？”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其实——”

他的手机震了。

“对不起，我去接一下。”

“谁的？”

“提姆的。”

电话打了好一会儿，回来时他的笑已是两样。但桑宜在她个人的风暴中，并没有注意到。

“说什么了？”桑宜问。

“说了挺多的。先说圣诞快乐，也问你好。然后说了他的近况，他想和艾琳结婚，想问问我的意见，”向寅笑，“他还说，想带艾琳来见见阿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阿公也是他的阿公——他也这么说。”

“他和艾琳，真是恭喜他啊……”桑宜说。

“那我们的事——”桑宜又问。

“我都跟他说了，你介意吗？”

“怎么会……”桑宜说。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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