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愫(1 / 2)
第29章 情愫
那天以后,我见到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天天都见面的人,那感觉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一颗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种子,有一天突然发了芽。而我竟不知道那种子是何时埋在我心底的,是我刚搬来的那个冬天,第一次看到小雪人的时候吗?还是他牵着我的手走过上学、放学的僻静小巷,帮我驱散孤独和害怕的时候?还是他送我诗集、日记本和礼物,让我感受到诗歌和生活的美好的时候?亦或者是,他终于原谅我对他所有的伤害的时候?
那么,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喜欢并不漂亮、并不出众、脾气还不太好的我的呢?有翟丽那么漂亮痴心的女孩,他为什么还会喜欢我呢?难道,我心里忽然一阵乱跳,就在连我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我的心思了?难道,真的就像“大头”说的,我之所以不喜欢翟丽,就是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是在“吃醋”?我的脸不由分说地发起烫来。
我换了新的日记本,开始写下:“陆义阳,你怎么这么讨厌……”可是我心中响起的却是他的心跳,让我面红耳赤的心跳。
我想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有时在校园里,远远地看见他走来,明明都还没有说话,我的脸却红了。在家里,妈妈让我给他送水果去,我都会扭捏好半天,可是当她说算了,她自己去送吧,我又会接过水果,跑着送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有一天在车棚里,我们碰到了,我的脸早飞红了,赶紧把头一低,推了自行车就走。快到弄堂口的时候,趁着无人,他突然追上来,一别车头,把我逼停到墙角,眯了眼睛看着我,问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嘴硬道:“谁躲你了?”
他一手撑住墙壁,把头凑过来,凑得很近,“咻咻”的鼻息都喷到我脸上了,让我的心跳猛然加速,跳得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我被他逼得不断往旁边躲着,不妨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墙上,“唉哟”一声。我狼狈地挣扎着起来站稳,气得叫道:“陆义阳!”
他早大笑着扬长而去了。
暮春时节,荼蘼花尽,绿色变得深郁起来。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我正在窗前做着作业,妈妈忽然叫我去小店买一袋白猫洗衣粉。我拿了钱出门,刚到小店门口,就见一只手把钱拍在柜台上,跟老板说道:“老板,买两瓶可乐。”
我把头一低,抿着嘴偷偷一笑,心里知道他是听到我出门,特意跟过来的。我故意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一开始走得很慢很慢,知道他就跟在我的身后,走了一段后,忽然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他果然追了上来,把可乐往我面前一递,道:“喏!”
我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接过汽水,默默地喝着。他和我并肩走着,也默默地喝着汽水。我们不知不觉地都把脚步放得极慢,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偷偷瞄着我。
我的心跳又加快了,两颊烫得如同火烧。
忽听“簌簌”一声,他吸光了可乐,摇了摇汽水瓶,道:“哎呀,喝完了。”我还没反应呢,又听他说道:“给我喝点你的。”
我不由跟着他停了下来,看着他把吸管伸进我的汽水瓶里,几乎跟我额头碰着额头了。“过来点。”他说着,两只大手忽然一把握住我拿着汽水瓶的手,那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四目相对,我紧张慌乱得呼吸急促,胸口急剧起伏着,而眼神却仿佛被他牢牢黏住了一般,只是移挪不开。慢慢地,他的脸模糊了,化作一片影子……
“喵!”忽然,一只野猫叫着,从我们头顶的墙头跳落,吓了我们一跳。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瓶子里的可乐早就喝光了,羞得赶紧转身跑掉。
到家好一会儿,直到妈妈叫我,我才发现忘了买洗衣粉了。
那天晚上,我听到从隔壁的窗口传来久违了的吉他伴奏的粤语歌声:“……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我正听得心旌摇荡,忽听王阿姨一声大吼:“不好好做作业,吼什么鸟语!”
我吓得忙关了窗。
这初生的情愫如同春天里头的苜蓿草籽,恣意生长着,让我有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一天放学后,我推着车走到校门口,看见他正在修车摊前修车。我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他说道:“气门芯被人拔了。”
他一说完,我们同时意识到什么,齐齐抬头往四周看,发现在对面、大塘河畔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红裙的女孩子,一直静静地望着我们。
“小雪,你先回去。”陆义阳低声说道。
我假装没听见,固执地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我发现翟丽是比初中时更丰满更成熟了,身材挺拔高挑,颇具年轻女子的风情。那一身明艳的红裙,我知道她一定是为了今天精心准备的。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修车师傅站起来道:“好了。”
陆义阳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推了车和我一起走。翟丽终于动了,从马路对面快步走了过来。
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眼睛只是盯着陆义阳,对他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陆义阳有些为难地看看我,对她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翟丽咬紧了嘴唇,咬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印子,迟迟没有开口。
我觉得自己太没意思了,这个样子算什么?超级电灯泡?我冷哼一声,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为晚上陆义阳会来跟我解释什么,可是连着几天他都没有来找我,进出碰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地打个招呼,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我很生气,暗暗发誓说如果他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是绝对不会再理他的。
这天在大操场上体育课,我发现陆义阳他们班也在,男生们在跑道上热身,练习100米跨栏。我们班女生这天练的是跳马,体育老师示范了几次标准动作,然后让我们排好队,一个一个练习。我故意和几个女生大声地说着话,试图引起不远处的陆义阳注意,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他,却发现他不是忙着热身,就是忙着跟同学说笑,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我。我正生闷气呢,忽然听见旁边有几个女生在聊天,提到“乔正林”的名字。我不觉竖起了耳朵,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只知道上了高中以后,在一堆尖子生里,他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听说上次竞选学生会主席还失败了。我正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忽然听到体育老师叫到我的名字:“炎雪!”
我回过神来,来不及做准备,便急忙迈开脚步朝鞍马跑去,用力往跳板上一踏、起跳,不料重心不对,待上半身飞过去后,一只脚却勾到了踏板边上,我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头朝下狠狠地摔了个狗啃屎。
旁边爆发出一阵哄笑,而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不用看我都知道,是陆义阳!我挣扎着爬起来,气得想骂他几句,不想刚一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血!”我惊叫一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有人从背后环抱着扶住我,同时试着掰开我的嘴,我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陆义阳,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我挣扎起来,他叫道:“别动!”说着捏住我的下巴,使我的嘴巴张开成大大的“O”形,认真察看了一番,松了一口气,同时放开我,道:“不要紧,就是磕破了口腔上皮。”
听他说不要紧,大家也都放心下来。可是我疼得眼泪汪汪的,“呜呜”地说道:“怎么会不要紧?那么多血!”
陆义阳强忍住笑,道:“口腔里血管丰富,弄破一点皮就会流很多血,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哀怨地瞪他一眼,不再说话。我的嘴唇肿了起来,膝盖和手掌也都磕破了,体育老师叫了一个女同学陪我去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也说不要紧,我才真的放了心。
放学的时候,我的伤口上涂了红药水,还没愈合,在同桌的帮助下,我忍着痛僵硬地挪动到教室外,正发愁怎么回家,就看见陆义阳推着车,在等我。
“上来!”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道。
我拼命忍住想要从嘴角逃出来的笑意,硬是板着脸,一屁股坐上他的自行车。
出了校门,我发现他并没有往回家的方向走,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往前骑着。我松开握着后座的手,犹豫着慢慢地环住他的腰,心里像是有一根羽毛来回拂扫着,痒痒的,柔柔的。
立夏刚过,天气还没有真正热起来,天空是一片毫无杂质的纯净的蓝色,看久了,让人觉得连眼睛都会变成蓝色。落日金灿灿的挂在天边,慢慢地变成一枚火红的圆球,沉下去了。月亮爬了上来。街边的路灯光亮了。
趁着夜色,我把脸贴住他的背,感受到他身上火热的体温,迎面吹来的风里有他的汗味,他的气息令我沉醉。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他骑过北门的河浜,骑过东门桥,骑过城南街道,骑到城西的小弄堂,绕着整个中心城区骑了一圈。直到“吱”的一声,他在门洞口停下来。
我依依不舍地从车上跳下来,却痛得“唉哟”一声。
“怎么啦?”他紧张地附身去查看我的伤口。
“都怪你!”我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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