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艺术品(1 / 2)

加入书签

第十二章 艺术品

比起成年人的糟心事来说,做个学生单纯多了,周而复始,九月开学是条铁律。

这个夏天过得实在太快,那些做梦屠龙的少年歌没听够,题没刷完,连偶像都没追到,又要蔫头耷脑上学去了。

大的还好说,小的就麻烦了。从一号开始持续,一连几天下来,胭脂厂里一年一度的开学大戏正式开演,幼儿园的崽子抱着树大哭,小学的冤家抱着没写完的作业挨打,高中的小子骑着自行车发微信不看路……总之,暑假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半城金”里的主子爷比他们可惨多了,毕竟肇之远又要经历这个九月了。

院门一开,二爷起来遛早,正赶上满胡同儿遍地都是小孩,让他看得直眼晕,赶紧躲到小楼旁边,把雷三喊来,问他:“会撬锁吗?”

“我又不是贼。”雷三穿着个大裤衩,肩膀上搭条毛巾,举个缸子正在刷牙,他对着陆家的小楼,又问,“这姐妹俩都让孟泽骗走了,您打算怎么办啊?”

肇之远想起这事就头疼,一连几天他竟然没盘算出什么好办法,因为这一局的玩法也是他头一次遇见,陆银桥开着手机,随打随接,态度毫无异样,只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为了保证陆一禾的学业,她不愿意再打架,决定先搬出去,暂时不回胭脂厂。

除此之外,无论他问什么她都绕弯子,不肯透露人在什么地方。

这可奇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大家已经做好要撕破脸的准备,可这一天又一天过去,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十二条里最顶天的动静竟然是满胡同儿的孩子都要开学了。

肇之远反复试探陆银桥是不是受人威胁,可她坚持否认,她既不失联,也不求救,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成人主动离家,有理有据,看起来就是夫妻打架,让人根本找不到理由寻求警方介入。

再加上是个人都知道他们两家的恩怨,原本陆银桥回来就为离婚,如今人跑了,保不齐就是想满足她妹妹的愿望,这么一来,她倒确实离肇之远这灾星远了不少。

只有灾星本人知道这事情前后都不对,十分生气,茶不思,饭不想。

这就好比玩游戏,肇之远冒着被封号的风险开外挂,一次又一次,就想求个通关,没想到boss还学会自主进化了,一关比一关难,谁能想到人生竟然比游戏还缺德,简直是个无底洞。

毕竟外挂这事不光彩,虽然不是肇之远的本意,可他也没地方说理,还得藏着掖着,自己偷着愁。肇二爷这几天急得嘴角都起了火泡,啤酒也不喝,天天泡菊花茶往下灌,根本没用。

此时此刻,他绕着陆家的小楼四下打量,突然又喊雷三,指指她家厨房的窗户,拖着嗓门说:“开不了门咱就爬窗,来,砸开。”

雷三一嘴泡沫没时间吐,得亏他还剩力气大,抡个牙缸子上去就把玻璃砸开了。

说来邪门,二爷专和人家的窗户过不去。

路过的几个“小黄帽”看傻了,小朋友从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叔叔,也没见过砸别人家玻璃还理直气壮的人,这下他们突然觉得上学也没那么可怕了,撒丫子就跑。

肇之远探头往里看,指挥雷三把碎玻璃弄干净,爬进去把门打开,很快两个人都进了屋,雷三替他忙活完,这才找到陆银桥家的水龙头,终于把脸洗干净,抬头问:“您到底要干吗?”

“去小哑巴屋里,找这个药。”肇之远从兜里拿出那晚441医院的诊断结果,白纸黑字一堆术语,让他圈了一行出来:氯丙嗪药物中毒。

雷三一边擦手一边奇怪,不知道二爷怎么倒腾出医院的单子装神弄鬼,结果他一翻,正好对上患者姓名,想起这应该就是那天夜里陆银桥突然晕倒的原因,于是脸色严肃起来,说:“我马上去找。”

陆一禾失语,从小就和同龄人不一样,她早熟克制,执着于画画,基本没有其他业余爱好,因此她房间里的东西也不多。女孩都爱美,可她从小到大的衣服加起来连衣柜都填不满,所以雷三根本没费劲,很快连床底下都摸遍了,根本没找到和药有关的东西。

雷三下楼复命,顺带还在客厅里翻了一圈。

肇之远忽然反应过来,陆一禾也许不会这么刻意:“一瓶药而已,她姐的脑袋瓜子不好使,自己都管不了呢,没必要藏。”说完他去厨房搬出一个药箱,里边大多是些日常家居的常用药、创可贴等,外加好几个大瓶子,全是各种维生素。

雷三比对着查了一圈,提醒他:“爷,银桥中毒的药是用来治疗精神病的,一般人吃了估计天天蒙圈,动不动头晕犯困。”他想起小哑巴打手语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如果真是一禾干的,她一小屁孩上哪儿弄来的这种药……银桥可是她亲姐姐。”

肇之远盯着几个瓶子不说话,突然笑了:“她弄不来,孟泽可以,他诱骗一禾帮他,一旦银桥身体不舒服,一禾就可以找他求助,他顺理成章能把她们接走……所以我之前一直没弄明白,我尽量把可能的因素都排除掉了,孟泽连胭脂厂都进不来,怎么从她身边下手?”

他暗自怀疑过陆一禾,却知道这事太伤人,始终不愿证实,所以他故意去学院门口把她气走,让她去找孟泽露出马脚,直到陆银桥药物中毒的结果出来,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显然陆银桥的中毒并非突发,投药的人受人指使,小心谨慎,日积月累……佟姨离开,家里只剩下一个陆一禾,不可能再有别人。

无论她和孟泽私底下有什么来往,总之她恨肇之远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绝不能让姐姐回来继续和他在一起。这个目的经年压抑,演变成仇恨,已经让十几岁的小女孩无法控制,偏偏她还落到孟泽手里,很容易被他煽动着走向极端。

肇二爷有点感慨,他每次改变了一些事,就会导致其他突发事件,可这一次的变故格外超乎想象,一步一步追到最后,事情竟然涉及陆一禾,他确实从没想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小哑巴真下得去手,够狠!”雷三越想越觉得陆一禾以往无辜的嘴脸都是装出来的,瞬间不寒而栗,“二爷,这熊孩子之前一直被你打乱计划,也就是没找到凶器,不然能和你玩命!”

雷三话糙理不糙。

肇之远心里一直拧着个死结,陆一禾的黑化确实是个突破,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他不会再次经历这个九月。

起码他还没弄清楚,到底为什么陆一禾能对着自己的姐姐下狠手,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不满,难道仅仅因为一个孟泽?人面兽心的玩意儿洗脑本事再大,他到底是靠什么控制了陆一禾?

肇之远安排程珂马上把瓶子里的药片都送去化验,很快有了回复,果然其中一瓶的内容物被人替换了,里边并不是普通的维生素,而是盐酸氯丙嗪片。

肇之远确认消息的时候正在前院里喝茶。

雷三拿把扇子不停地扇,烟也不抽了,问他:“您觉得现在姑奶奶人在哪儿?”

“前两天我让程珂去救人,她那个好妹妹死活不肯回来,你连起来想,这还用问?她们肯定着了孟泽的道儿,还和他在一起。”

如果陆一禾和孟泽是合作关系,那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替他把姐姐引过去,眼看程珂捣乱,她开始发疯,摆明着掐准她姐姐不忍心。

雷三冷着脸寒碜他:“您既然都知道孟泽表里不一,把银桥绑了扔屋里看着不就完了吗,还放她往外跑。”

肇之远点头,苦口婆心地给他指点:“我跟你说过,我知道的都是还没发生的事,你一开始都不信我……我如果天天跟她说孟泽是变态,她能信吗?贼心不死必有后患啊,我必须亲眼让她看见那王八犊子的嘴脸。”说着他收到程珂的回复,实在没心情胡侃,叹了口气去换衣服。

这几天夜风凉了,二爷的睡衣也加厚带着薄绒,他难得不摆谱了,换上一件能见人的外衣,听见胡同儿里的动静消停下来,上学的孩子基本都走光了,他打算自己开车去新美学院。

雷三不知道他这么着急要干什么,证据都没搜集齐全,他现在去打草惊蛇和那小哑巴对峙,只会把人逼急,结果二爷拿着扇子拍拍他的大脑袋说:“五号了,今天大学也开学了,银桥肯定要去送她妹妹。”

平常她都能躲起来,今天这日子一定会露面。

天不遂人愿,肇二爷的外挂也没那么灵,因为他在新美学院的门口等了半小时,看见孟泽的车就跟着混进了学校,一路跟到停车场,发现自己这次竟然猜错了,陆银桥没来送陆一禾。

车里只有孟泽带着那个小哑巴,两人前后下了车,正打算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新美学院里的建筑风格沉静大气,校园面积很大,四下绿树成荫,这处停车场离教学楼很近。肇之远微微眯眼打量,孟泽照旧是一丝不苟的儒雅范儿,身边的小哑巴散着长发,正低头攥紧书包的肩带往前走,怎么看都是个怯懦文静的少女。

此情此景,肇之远简直佩服,这二位不去领奥斯卡奖都浪费,活活给他展示了一出演戏的最高境界,一个为人师表,一个刻苦求学,谁能想到如今知人知面不知心,阴沟里的耗子都能爬出来登堂入室。

他把车直接横在两人面前,紧接着车门一开,他靠在座椅上问:“银桥呢?”

明晃晃的日头就在头顶上。

孟泽不慌不乱,扫一眼四周,谨慎地挡在陆一禾身前,表情礼貌而有耐心,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吗?”

“别跟我装,你的怪癖我很清楚,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孟泽面色缓和,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而陆一禾的目光渐渐古怪起来,似笑非笑,同样没有任何表示。

肇之远又转向她说:“还有你,年满十四岁了,必须承担刑事责任的犯罪一共八种,投毒可就是其中之一。”他说着说着加重口气,“她可是你亲姐姐,把你当命根子守着,你竟然下得去手!”

孟泽一脸隐忍,示意他不要大吼大叫吓唬孩子,对他说:“这里是学校,不管你有什么事,今天开学,银桥这么辛苦就为了让一禾能安心完成学业,别再来学校胡闹了。”他让陆一禾先上楼进教室,小姑娘看了一眼肇之远,听话地扭头就走。

二爷气得差点背过气,这兔崽子认贼作父,没有半点悔意。

很快,停车场里陆续有其他教职工开车进来,肇之远的车就横在通路上,大家只能等他走,可他又不肯挪窝,早上时间金贵,人人都着急上楼,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

肇之远索性下车,抬腿靠上车前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孟泽,你跟我这局赢不了……你的事我都清楚,我等到现在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过去的案子里你充其量算是个间接挑唆,过去就过去了,可你如果还想拿银桥开刀,我保证让你付出代价。”

远处的车上已经有人等不下去,过来问情况,大家一看这场面,全都不明所以,也不好插话,只能聚在旁边。陆续有人认出孟泽,轻声和他打招呼,一看诸位的表情就知道,大家都想知道这么大阵仗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肇之远冷眼打量,眼看妖魔鬼怪画了皮,突然被扔到人堆里,同事缘竟然还不错。

孟泽笑得斯斯文文,表情透着无奈,眼看事情当众闹开,他干脆走得近了,推推眼镜,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问他:“你的意思是我把银桥扣下了?你有什么证据吗?”他说着拿出手机,打给陆银桥,很快电话接通,里边的人一听见是他,开口就问:“一禾到学院了?”

孟泽打开扩音,当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当着肇之远的面和她通话:“一禾进教室了……对了,我在学院碰见了肇之远,他误会是我不让你回家,所以闹到学校里来了,你……还是和他解释一下吧。”

这几句话内涵颇深,高校毕竟是高校,人才辈出,大家议论纷纷。开学第一天就能遇见孟老师被堵在停车场,围观群众表示十分惊讶。

肇之远强行压下愤怒,眼看孟泽坦荡荡的表情,他连名带姓喊了一声陆银桥,沉着声音问她:“你人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他家?孟泽威胁你了?”

“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和孟老师无关,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人群鸦雀无声。

肇之远气得恨不得掐死她,他今天故意追到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找到孟泽就职的地方,就为了逼他心虚,偏偏陆银桥继续装傻,明示暗示她都当听不见。

他气得干脆把话说开,毕竟这位孟老师可是宝藏男神,他一件一件替他数:“你给我听清楚!五年前,孟泽故意唆使债主,威胁陆兴平,引发当年441医院惨案。今年,你妹妹满十四岁,孟泽滥用职权,更改招生计划,特意把她特招进入学院。六月,你刚回来,孟泽陆续找人跟踪你。八月,孟泽不断诱导一禾,让她使你药物中毒入院……”

“肇之远!”电话里的人声音颤抖,突然喊他,让他不要再说了,她几乎不敢听下去,“不可能!一禾是我妹妹,大夫说过我只是低血压……别再查下去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他听出她的动摇,迅速压低声音说,“无论孟泽现在用什么理由威胁你留下,都是非法拘禁。”

孟泽笑了,走到肇之远的车前,刚好离他半步距离。这世界上有两句话,必须避开人才能说,他透出十分欣赏的神色,替他分析利弊:“你为当年的案子费了不少时间,可惜没什么用。”他说话的样子波澜不惊,“银桥现在是出于自愿留在我身边,无论你说什么,她不会再回去了。你可以把事情翻出来,也可以报警,你口口声声说一禾投毒,如果你把她的罪名坐实了,就把银桥最后的亲人也毁了,你猜……银桥受不受得了?”

凡有光之处,必有暗影,只是世人只关心光之所在,从来不看光背后到底藏了什么古怪。

人心肉长,连着血脉多少情分,所谓的恶,无非就是专挑人心里最软的地方捅。

没人听见孟泽的话,他依旧站在阳光下,看起来光明磊落,时隔五年之后,再次亲手策划出一场人间悲剧,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手机问:“银桥,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吗?”

陆银桥没有迟疑,清清楚楚地在电话里否认。

肇之远忽然大笑,他费尽心思护着她,到头来还是没逃过一样的结局。

他知道陆银桥没那么傻,她明明受到威胁,还是宁愿涉险。孟泽、陆一禾……无论是谁,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的假话她都听进去了,她宁可靠自己,也不信他如今掏心掏肺来救她。

他忽然觉得没劲,每次重复到最后的时候,总觉得命运如同黑洞,他尽力在周全,可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爱恨,所有的付出和挽回一砸进去就什么都没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盛夏尽头,他败给了陆银桥。

当天晚上,二爷冲动了。

胡同儿里那么多大杂院,动不动开门就是十几口子人,街坊四邻围着墙根,也不管天凉招风,全竖着耳朵打听,远处梁疯子的号叫都不嫌吵了。

“半城金”突然成了香饽饽,谁都盯着瞧,里里外外来了一堆人,以程珂和雷三为首,拦住二爷往外冲,不知道那位祖宗死活想出去干什么,总之他的下人跟班突然就“起义”了。

一开始大家还是劝,眼看二爷劝不住,雷三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反正踹不死,干脆让人把大门给堵了,就是不放二爷出门。

最后肇之远已经气过头,越想越烦,自己倒回后院的躺椅上,他看都懒得看这群白眼狼,磨着牙冷笑道:“行,反了天了。”

他头上那棵大槐树还是老样子,根儿都圈在院外了,只有树梢好死不死地非要往回长,眼看已经过季了,但这地方养分不错,叶子还不少。

旁边的小楼黑漆漆的,姑奶奶不回来,也不见他,除了强行去找她,还有什么办法?总之肇之远这辈子让那活祖宗给克得死死的,急火一上头,他琢磨着必须把人抢回来,于是一时半刻都忍不了,如果这么耗下去,大不了把皮都挑破,一个都别活。

肇之远是真想你死我活,这年头做个好人不容易,善良也得有点棱角,一点初心所剩无几,不过都是靠一口气撑着。

可他之所以等到今天,是因为他和孟泽不一样,人活着玩归玩,界限在心里,胭脂厂里的爷们儿总得有点底线。

程珂打量他的脸色,觉得他好歹能听进去话了,这才过来和他说:“二爷,您想想,一旦咱们去孟泽家动手,无论银桥在不在,如果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就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孟泽不会善罢甘休,罪名虽然没多大,可您总得顾及一下正事。今年咱们好不容易才拿到批文,项目还在推进,如果您在这时候出问题,让上边知道了,家里的态度先不说,集团那边肯定受调查,胭脂厂的拆迁进程一旦停下来,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这片地八成落到别人手里,胭脂厂就留不住了。”

二爷身边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这年月凡事依法,本来有理的事不能给闹成没理了。想想也明白,二爷的媳妇丢了,他肯定急,但他越急的时候,身边的人就越得稳住。

只不过道理谁都懂,他们忘了是人就会心灰意冷,二爷真扛不住的时候,也只想一了百了豁出去。

程珂该说的话说完了,他从兜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是肇之远遗忘的那只打火机,他弯下腰递给他,余下的话没再开口。

肇之远已经闭上眼睛,顺势抬手接过去,慢慢地摩挲底部的刻字。

他想起过去的陆银桥,想她一向没半句软话,什么时候都有她自己的主意,谁也安排不了。

这人活一世啊,就像个没剥开壳的鸡蛋,心里柔软,其实胸前就那么半块铁板,软肋在背。

他想这道理真是俗透了,脸上笑,眉头又皱了。

肇之远这一天没白折腾,时间晚了,孟泽深夜才回到家。

学院之前已经收到过匿名举报信,白天他又公开在校区里被人围堵,于是学院留他谈话,只是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不过都是例行了解情况。

他带着陆一禾一起回来,进屋的时候表情还算平和,让小姑娘先去和姐姐打招呼。

厨房旁边有扇门,直接通往地下室。陆一禾过去敲了几下示意自己回来了,不声不响地去洗手。

很快门后有人顺着台阶往上走,贴着门喊她:“一禾……”

陆一禾听见了,还在厨房继续洗手,看也不看身后。

佟姨腿脚恢复如常,这几天已经被请回来了。她刚洗完水果,好心端过来,示意陆一禾可以吃。小姑娘正在仔仔细细地洗自己的指缝,突然被她打断,回身目光如刀,极狠地瞪向身后的人,她抬手就把那一盆东西给掀了。

水果掉了一地,老阿姨慌得抱住头躲开,瑟缩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只记得拼命和她道歉。

陆一禾转过身不理她。

佟姨慢慢抬眼,看见水池里全是被水冲下来的暗红血色,她几乎不敢再看,赶紧把地上收拾好,跑回自己的保姆间。

孟泽已经换上一套舒服的居家服,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他端着茶杯靠在厨房外,轻声和她说:“佟姨年纪大了,别把人吓着。”

陆一禾把手冲干净,关上水,房子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于是孟泽的话也传到了地下室的门里。

陆银桥紧紧贴在门后,开口和他说:“你开门,让我看看一禾。”

孟泽今晚很好说话,他把小门打开,却没让里边的人出来。他端着茶杯往下走,门后只有一条一人宽的台阶,笔直地通往地下室。台阶上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他身后,于是陆银桥只能被他逼得不断后退,扶着墙壁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直到被逼回地下,露出上边的门,她才看见陆一禾。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