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后遗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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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后遗症

北新市不靠海,气候干燥少雨,刚有了几天凉快日子也很快过去了,气温直线上升,风大无云,温度已经突破三十五摄氏度。

天还是胭脂厂的这片天。

对门的林半聋出来磨刀,动静就在小楼窗下,很快伴随着自行车铃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银桥的房间拉上了窗帘,她躲在黑暗里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夜里刮起大风,吹得树梢东倒西歪她也没听见。她心里有事却醒不过来,直接一觉躺到中午,还是觉得浑身无力。

最近陆银桥的睡眠状态越来越不好,事多烦心,但一睡就像昏睡,起来就头疼,觉得更累。

佟姨担心她这种闷着难受的感觉是要中暑,吃完早饭就出去给她买药。

陆银桥没赶上送陆一禾上课,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下楼吃过东西,耳朵里只有远处一片闹哄哄的蝉鸣。

她盯着自己胳膊上逐渐淡下去的瘀青,一咬牙又去了“半城金”。

出乎意料,大中午最热的时候,肇二爷穿戴整齐地在前院廊下看文件,好像专门在等她。他不穿睡衣的时候显得没有往日轻浮浪荡,人看起来精神不少,眼睛一抬,春风得意,袖口描金,可惜还是招摇的德行死性不改。

陆银桥一进院里就看见人,日常贫嘴的毛病又犯了:“你怎么坐这儿刻苦用功呢?”

“八月十号,姑奶奶要来找我,我可得提前出来小心伺候。”

她一愣,根本没留意过日期,八月十号又不是特殊日子,她实在听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懒得往下接。

她走过去看见肇之远拿的是厚厚一摞卷宗,显然还在看当年的案子。

事到如今肇之远还要继续调查,她只觉得时机不对,转身想走。

他喊她等等,起来把东西放到门房里,让雷三收好,不容分说非要带她出去。

陆银桥不知道这位爷又想玩什么花样,推推搡搡不想和他走,最后雷三看不下去,出来把两个人直接轰出去,大门一关,开始躲清静。

来来往往的街坊看见二爷都会打声招呼,陆银桥实在没他脸皮厚,总不能当街撕破脸,只好和他往外走。

肇之远得寸进尺,把车钥匙扔给她,一句话点明她的来意:“你不是找我谈分院子的事吗,想谈就和我走。”

直到陆银桥开车,上了出城的快速路之后,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又被他骗出来了。

熟人就是这点不好,她从小在胡同儿里和肇之远打架,天天你死我活,可只要第二天他厚着脸皮跑来敲门,塞瓶汽水,立刻就能把她哄乐了。以至年少的时候,陆银桥总觉得自己和他犯冲,一看见隔壁那双桃花眼,她就被他拉低智商,没心没肺地缺根筋。

陆银桥一边开车一边想,他们过去就是冤家,谈不上青梅竹马,可这三十好几的肇二爷,终归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故人。

“故人”这两个字太动人,足够演一出纠葛。后来陆银桥出去混社会,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肇之远的眼睛生得太好看,幸亏他家世好,不然把他扔到娱乐圈里混,就属于那种老天赏饭吃的好皮相。她终于明白过来,二爷撩人是本能,信手拈来,他这双眼睛就算去看马桶都深情,所以他和女人之间,实在谈不上认真。

陆银桥一路上只能和自己生闷气,也不问去哪儿,更不想和肇之远废话。她任由他指挥,满城乱跑,心里却踏实不少,昨晚开始悬着的心好像突然归位,再加上她为了开车而集中注意力,头疼也有所缓解。

陆银桥不想承认,可直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回到北新市之后,只有和肇之远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真正放松。

没想到这一路越开越远,眼看出城上了国道,直奔西山。

肇二爷拆完石膏,还捧着胳膊装虚弱,他今天掐准她的心思,一路把她骗去了竹园。

园子坐落在西山脚下,原本是私人园林,后来逐渐对外开放,收养流浪动物。这几年又沿着景观建起几座独栋别墅,为度假留下过夜的游人提供住宿。但园子并不以营利为目的,因此没有对外营销,环境清幽,逐渐发展成为近郊一座小型生态园,种满各种品类的竹子,如今早已成林。

天气太热,又不是节假日,竹园偏僻寂静,根本没有游客。

陆银桥从车里出来,满眼绿意,肇之远拉着她往里跑,又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永远没个正经样儿。她开始庆幸自己早早剪了短发,人在这种酷暑的季节,穿短袖都嫌热,她一下车没几分钟就满头汗,好在林深阴凉,能让他们喘口气。

一进八月,花草树木都到了最后盛放的季节,满面芬芳,比起市区的重污染,山区的空气质量简直可以洗肺。

肇之远带她向前走,竹林小道两侧都是太阳地,全是附近的流浪猫,由园子管理处统一收养,定期投喂,眼下个个鼓着肚皮,吃饱喝足,正盘成一团睡大觉。

小动物确实有治愈能力,陆银桥一看见它们就玩疯了。

眼前的一切都和胭脂厂不同,她一头扎进来就把烦心事都忘了,整个下午都混在园子里闲逛,终于找到自己最早捡回来的那几只猫主子,已经被人养得浑身结实,一只手都抱不动。

眼看天又要黑了,日光里的余热散尽之后,风里终于有了凉意。

竹园正中有片湖,人工蓄水造景,上边仿古还建起石桥。

陆银桥坐在桥上抱着猫,正往湖里扔石子,回身看见肇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送来一把遮阳伞,二爷真不愧是腐败阶级,他自己打伞晒不着,陆银桥却后背发烫。

她没好气,拿石头往他脸上瞄,咬牙切齿地骂他:“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他还有工夫笑,眼看天都黑了,这才伸手过来,装模作样,十分体贴:“来,借你打一会儿。”

姑奶奶一直在家躲着,实在憋坏了,回到竹园心里痛快不少,于是把伞抢过来,替他收了,忽然觉得这事不对,又问他:“你怎么认识这里?”

“竹园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一个玩的地方,孟泽能来我就不行啊?”

陆银桥不愿意牵连孟泽再吵架,于是没接话。

她环顾四周,如今肇之远显然对这园子里的环境十分熟悉,每条路他都认识,而且管理处的人对他小心接待,送水又送伞。尤其是今天,没有别的游人,空荡荡的园子里临近傍晚立刻亮起灯,显然因为他是常客。

当年是因为孟泽喜欢竹园,所以陆银桥才跟着他从市里找到西山。往事不堪回首,陆兴平为还赌债,自己跑了,把女儿抵给一群流氓。陆银桥刚过二十岁,傻乎乎地收工之后自己坐车到郊区,被人一路跟踪。那群人不怀好意,追她到竹园企图行凶,最后还是肇之远得到消息把她救走……除了那一次之外,在陆银桥的印象里,她实在不记得这位爷还和竹园有其他联系,这地方摆明都是她关于孟泽的回忆,二爷来捣乱还差不多,不可能对竹园这么上心。

她抬眼看他,肇之远老神在在地靠着桥头的石雕,正冲她笑。他身后就是湖面,赶上夕阳西下的时候,映出满池波光粼粼,他周身都被染上薄薄金色的光,还真和他平时恶俗的审美相得益彰。

陆银桥不信巧合,二爷身上明显藏着事,一切都像她扔进水里的石头,一开始翻不出花样,通通沉到底,可一旦积得多了,秘密总要冒头,早晚都会现出原形。

她越看他的笑越觉得瘆人,突然起身问他:“你把我带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肇之远被她一脸戒备的表情逗乐了,拍拍手活动筋骨,还故意凶巴巴地说:“我啊,想把你推湖里,毁尸灭迹,你看这意思行不?”

陆银桥从他嘴里问不出半句有用的话,气得又想踹人。

肇之远把她拉走,去湖边的别墅里吃饭。

肇二爷一向是个及时享乐的人,他虽然住惯胡同儿,看着不讲究,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二爷出门一趟,竹园管理处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认真执行接待任务,提前把他们的晚饭和晚上休息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陆银桥和他沿着湖边走,两个人很快绕过一片水竹,竹海之后是隐蔽的小别墅,独栋二层高,外边是一方砖瓦小院,看起来平日根本没人入住,只在今天特意开门打扫,就连她前几年来的时候也没见过。

陆银桥从中午起来之后就没正经吃饭了,玩一下午到了这会儿确实饿了,她看肇之远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于是也不和他浪费感情,先把饭吃完,就去窗边逗猫。

满园的流浪猫自由自在,随处可见。陆银桥抓住一只抱在怀里挠下巴,四周入夜后亮起地灯,光线柔和静谧。她一安静下来又觉得头晕,上午睡了大半天过去,天一黑她还是觉得没精神。

陆银桥对着窗上的反光仔细打量自己,抬手试体温,没感觉出哪里不对,只好坐在厅里哈欠连天。

肇之远对着满园的风雅景色,还能让人找来绿棒子喝啤酒,可惜没喝上两口,眼看着就天气骤变。

白天高温,山区的夜突然黑云滚滚,此刻骤然大风,夹带着雨点子,转眼又是暴雨预警。

他靠住窗边关上玻璃,正好看见陆银桥颈后晒红的皮肤,心下一动,拿酒瓶子贴上去,冰得陆银桥直缩脖子。

这下她和窗边的坏猫没什么两样了,专挑他受伤的胳膊拧。他只能把人搂着脖子抱在怀里,趁着逃过一劫的工夫,和她开口:“雷三说你昨晚来找过我。”

他不问到底是什么事,那口气又像全知道。

陆银桥渐渐觉得晒疼的地方有所缓解,这姿势靠着他格外省劲,于是她蔫头耷脑地说:“胭脂厂要拆,这片地就保不住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家的房子归我,离婚放我走。”

话音刚落,窗外大雨倾盆,几分钟的时间过去,檐上已经开始滴水。

肇之远没松手,也没说话。

他看着窗外,由远及近,松涛竹海全被淋透了,连风里都是潮湿的草木味道。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问她:“反正都要拆,一栋破房子,真有那么重要?”

这下轮到陆银桥不愿接话。

气氛这东西实在微妙,肇之远纵情声色,一直是个中高手,他专挑雨夜落寞的时候和她挑明了话题,就显得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带着郑重的意味:“丫头,我和你说句实话,登登死了,我确实心里难受,那段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但我从来没想过离婚。”

陆银桥肩膀微微发颤,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抬头看着他说:“我搬走的时候就知道咱俩完蛋了。”她坦白,“我没想到胭脂厂拆不动,竟然变成商业用地……”

她说着说着没音了,额头抵在他胸口之下,心乱如麻。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她隐隐又开始头疼,浑身乏力,只能松开他坐在椅子上。

肇之远抬手,无聊地在玻璃上描水印子,雾气被他抹开,露出外边竹林的一片浅绿。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来这里就为找一个机会把话说开,于是直接点破:“你不是和房子过不去,是因为陆兴平把你母亲草草火化,骨灰带回来就埋在屋后了,所以房子连带着那棵槐树,都变成你打小活下来的精神寄托,你希望留住那片地,不愿意拆迁走人。”

陆银桥毫无心理准备,这是她一个人死守的秘密,甚至连远芳阿姨和陆一禾都不知道。她从小到大没见过亲生母亲,只有一次从陆兴平嘴里得知对方的只言片语。

那时候她才刚刚记事,陆兴平喝醉之后盯着她,突然想起她妈妈,说起他们没钱治病的事,最后人都没了,只能火化埋在屋后……陆银桥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无从查问,于是小时候就在心里把那房子和槐树都当成了亲人,它们陪她熬过陆兴平的苛待,让她能挣扎着活下来,在那片逼仄的胡同儿里长大成人。

雨声越来越大,肇之远脱掉外衣,衬衫袖口蔓延而出一条暗金纹路,天昏地暗的时候,窗边一道人影反而越发明显了。他指尖微动,随着他的动作,那道金线好似活活勾出一双眼……陆银桥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不正常,连日以来的生活就像被人写好的台本,逼得她声音发抖,急着要问:“你怎么知道?”

肇之远转过身,歪着头还有空贫嘴:“你二爷我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谁都不是傻子。”陆银桥气急了,“是不是陆兴平和你说过?”

“他早年就靠这种阴招在胭脂厂里耍无赖,否则就凭他,怎么能在我家的眼皮底下盖出个违建来?他号称老婆病死已经埋下去了,动土就是动他家坟,畜生一急眼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所以肇家的老人没过多久全都搬出去了,那年月,被他那种人讹上,确实没法住了。”陆银桥突然抬头,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肇之远靠着半扇窗,就和年少时等在她家楼外一样,他挑着唇角笑得痞里痞气,那目光一往情深,说的话也和过去一样:“我走了谁管你啊。”

难得陆银桥没骂人,她定定盯着他看,提醒他:“现在再算这些旧账已经晚了。”

“银桥。”肇之远突然叹气,打断她的猜测,“我知道有些事说出来你不能理解,但今天回竹园,就是为了让你能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当年好不容易才从这里把你救回去,没必要再害你……已经八月了,你必须信我一次。”

他的目光沉下去,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

她觉得奇怪:“这和几月有什么关系?”

“你只要记住,九月二十五号当天会出事,所以剩下这两个月你必须听我的话,先搬回院里,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陆银桥听得直想笑,此刻的肇之远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异常诚恳。他虽然鬼话连篇,但毕竟满脸清明,根本没疯,当下这口气也确实不像拿她当消遣。

她越想越乱,心里乱七八糟的草根突然被他的话扯出苗头,串出往日所有微妙的细节。

从她回来开始,肇之远就阴魂不散。他不惜断电逼她留在院里过夜,当晚有人闯进她家;他去梁疯子家里,正好遇上炉子冒火;他停车堵住胡同儿口,白天就弥补了一场车祸……他甚至连她遭遇绑架都能提前知道,否则没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现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能把一切善后。

只是想归想,但肇之远此刻的话和恐怖片没什么区别,一半靠演,一半靠脑补。

陆银桥没被他的话吓死,反倒被她自己的想象力给害了。她脖梗发凉,不自觉地往后坐了坐,喊他:“你说点人话。”

“人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了,有人要杀你,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眼看活不长了,这话你信吗?”

满园风雨,竹影摇曳,一恍惚就忘了时间。

房间的顶上有吊灯,还是灯笼样式,打出一片格纹镂空的影子,而肇之远就站在半边的灯影里,他鬓角的头发落下来,弯腿靠在窗上看她,这模样过分熟悉,却又好像从未相识。

陆银桥渐渐开始出现幻觉,她手心都是汗,偏偏听见他还在说:“我后来才发现一切都错了,从当年陆兴平的案子开始……想你死的人,肯定和441医院里的惨案有关,我们必须找到真相。”

陆银桥越来越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醒着,浑身却像被压了石块,动一下都费劲,她耳边都是雨声,听不见他还说了什么,她突然有些受不了,站起来冲过去推开客厅的门。

走廊上湿冷的夜风迎面而来,激得陆银桥浑身一凛,总算能找回点清醒意识。

身后的人追过来,看出她过度紧张,于是又在她眼前晃晃手指,仔仔细细端详她的脸色,半天才补上一句:“来来来,看看我地上的影子,别和见鬼似的。”

肇二爷果然迅速恢复了那副顽主德行,让她觉得自己的惶惑又全白搭了:“你绕这么大圈子带我回来,就为了编这些故事?”

“这不也能带你出来散散心吗,你下午撸猫的时候怎么不念我的好啊。”肇之远晃着肩膀探头出去看雨,完全没理她的质问,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记得八月中的这场雨下起来就停不了,咱们还是凑合在这儿住一晚吧。”

陆银桥原本没有这个打算,可外边的雨确实时大时小,大风一刮,瓢泼而下。她今天不舒服,勉强开夜路完全没把握,肇之远的胳膊不方便,让他冒险回去更是玩命,于是她也只好同意留下。

这座度假用的小别墅布置得干净规整,卧室宽敞,装潢都是新中式的风格,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所以设施都很新。

陆银桥抓紧时间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担心自己发烧生病,一心只想倒头就睡,根本不和肇之远废话,她洗完澡就抱着被子躺倒,让出半边床给他。

她从不和自己为难,彼此从小混到大,当年她和二爷凑在一起,连结婚这种大事都敢说结就结,如今都这么久了,她可没心情演分床的纯情戏,结果那位爷反而矜持起来,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大夜里不睡觉,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矮榻上玩打火机。

后来陆银桥已经躲在被子里睡着了,依稀觉得身边的人也躺下来,她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总算觉得那雨声都远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这群胡同儿里长大的崽子,一离开胭脂厂,再也没福气睡到天亮。

那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夜,凌晨时分西山脚下的雨势才终于转小,天色昏沉,根本看不出时间,竹园四下只有朦胧的灯影,连猫都去躲雨了。

陆银桥正在梦里当神探,跟着肇之远那几句诡异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她突然觉得身后的人剧烈发抖,伴随着可怕的低吼,吓得她骤然惊醒过来。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他,下意识地伸手乱摸,只碰到肇之远的后背。很快她感觉到他浑身冰凉,睡衣却全被汗浸透了。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房间里太黑,她这才想起要打开床边的夜灯,发现肇之远整个人已经退到床角。

他像看见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剧烈喘息,近乎痉挛。

“肇之远!”她扑过去抓他的手,床边的人似乎终于醒过来了,却突然不受控制,他用力把她推开,好像床垫上还藏着蛇,能把他逼到发狂。

肇之远跌坐在一旁的竹榻上,抓着硬邦邦的扶手才捡回半条命,半天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不敢乱动,房间里一切如常,眼看着他脸色灰白,分明是受了刺激。

往日天王老子都不够把二爷吓破胆的,今天这一宿,却不知道睡出了何方妖孽。

肇之远挡着光开口,声音极其勉强:“先把灯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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