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正文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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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正文完

  成涟和白则川回到了门内。或许是存在感太低, 竟然没人发现他们消失过。

  最后是裴振发现阵法缺了个口,一转眼看见角落里站着的白则川,招呼道:“小白, 你站这里。”

  听见“小白”这个称呼,白则川的脸色一变再变, 精彩纷呈。

  他没有龙神大陆的经历,从前没人敢这样叫他, 不过看在裴振老得皮都皱了,确实称得上长辈, 也就随他去了。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忍。

  裴振在与修真界名人们打唇齿太极, 成涟悄悄走到顾卿身边蹲下, 为他除去嘴上的封印。

  其实他手上那道勒封最伤人,可裴振或是用了心思,封得很结实,成涟怕招人注意,便只帮他稍稍松开一些,以免挣出血来。

  顾卿得了言语自由,却没说什么, 只是淡淡地垂下眼睛。

  成涟看着忽然变成少年模样的“顾姐姐”,虽失和别扭,但更多的是心疼。顾卿的心向来是好的, 现在如此, 就是之后也如此。

  只不过顾卿喜欢把善意藏在眼底,不给别人瞧见。这一点白则川是反面例子,星盗团长从里到外都没人情味, 有也是装出来的。

  成涟柔声问他:“你怎么会被他们捆了?”

  顾卿垂眸不语。此时的他尚不认识成涟, 得知她是裴振的弟子, 态度顷刻如冰封。

  成涟觉得对着他追问没意义,还有欺负人的嫌疑,便靠着墙蹲下,眼向祭台周围的大人物们看,在识海里和小妙讨论剧情。

  小妙这才和她说了实话。

  顾卿的母亲叫做今衣,是曾经龙神大陆唯一的渡劫期大能。以女子之身跻身历史,这在当时颇引起了轰动。之后天魔交战、鬼域缠斗,仙盟都要推她挡在前面。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在某一次战斗中失利重伤,归来后性情大变。裴振是今衣的旧友,暗中探查多天,终于发现了端倪。

  “玛梅多是在归墟被卷入龙神大陆的。”小妙说,“她和小队成员在寻找亚特兰蒂斯的秘宝……这就是后话了。总之,她占据了今衣的躯壳,还始终没放弃回去。”

  龙神大陆有一句写在卷轴上的箴言,说九幽之劫在即,唯有至高至强的能者能挽救危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仙盟认为今衣是那个强者。

  对于今衣的女子身份,仙盟之中非议不断。他们揣测今衣的根骨、仙缘,屡屡阻止她登上寻仙榜,但今衣还是以不可挡之势,修至了渡劫期。只一步,便可登仙。

  仙盟众人觉得,给龙神大陆挡下那一道大劫,是她的份内之事。谁知今衣不见,徒留下一个异世界的魂魄占据了渡劫期的仙身,而那魂魄半点修行不通。

  裴振终究是着了急。他鲜少参与公事,但这次是今衣的事,他不急也得急,在藏书阁里泡了快半年,找到一宗上古回魂之术。

  大凶之术,本是他最看不起、行不得的,但此事别无他法。

  “再之后,就是现在的场景。他召来一众大能,想把异世界魂魄赶出去,换原身回来。修真界几百年才出一个渡劫期,有她在,龙神大陆命定的劫难一定能平安度过。”

  “……怎么这样。”成涟大为震撼,裴振从未和她谈起过这件事,连下意识的脱口也不曾。

  小妙说到后来,声音逐渐小下去:“但是裴振失败了,原身没回来,而原身的躯壳也被禁术反噬,失去了全身修为。事情的最后,是玛梅多拖着满头白发远走他乡,而裴振与其余人对此事闭口不谈。”

  “难怪。”成涟道。

  “初号帮助玛梅多,是因为她承诺找到回去的办法,就把躯壳还给他母亲。”小妙叹道,“他应该很讨厌这些正道人士吧,做什么事都自以为是、不较后果,就算原身能回来,那具躯壳也撑不了多久。修为尽散,堪同凡身。”

  成涟微皱起眉。

  她这时候才想起,顾卿见到集影玉球的裴振时,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许多征兆早已发生,只是她太信任天道了,没有深思。

  “无双计划重建溯时渊,就是想改变此事的结局。溯时渊现世一次,只能回溯改变一件事情。无双发觉宁都异象,定会前来相争。——勇士,救救!”

  “我救什么?”成涟靠在石壁上,伸了个懒腰,“现在我冲上去,把这些大能打趴,阻止他们注定失败的神秘行动?”

  小妙拥有诚实的美德:“那你可能先被他们锤爆。”

  “那女主,不是,男主,呃……反正就是顾卿,他想夺溯时渊,是为了改变什么呢?”成涟揉着太阳穴,“无双所希望的,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吗?”

  如果顾卿只是想从这些大能手中救下母亲的躯壳,那他大可不必亲自出面。无双已筹划重建溯时渊,掺和一脚纯属多此一举。

  良久,成涟落下一句:“看来他别有图谋。我能怎么做?”

  “玛梅多没能成功启动溯时渊,现在主动权在于勇士你。”小妙说,“选择一个时间点,改变它。”

  成涟在顾卿旁边站了很久。

  不知多久,裴振和旁边的修士从弟子教育聊到养老计划,神情松然,丝毫没有大事将至的紧张。

  好似在无意义地消磨时间,等待着什么自己发生。

  而这件事果然发生了。今衣——或者说是玛梅多,一脚踹开了密牢下的大门。

  这是如何没风度的举动,和从前仙姿缥缈的今衣全然不同。玛梅多虽是海妖,却生长在军营内,行事间自然而然带上了锐气。

  她此时还是墨发,自己换了红衣。她瞪着眼睛道:“你们闹就闹,为什么骗孩子?”

  成涟心道难怪方才和顾卿交代的丫鬟神情躲闪,原是仙盟安插过去的棋子。顾卿此时真是一点心眼也无,这么简单地被骗了过来。

  玛梅多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她不想管原身留下的这个孩子,可真放任不管,心又有愧。

  毕竟占了别人母亲的身子这么多年,害他孤零零长大,没受过多少来自母亲的关怀。

  玛梅多闭了闭眼,不挣扎,让裴振牵引着自己的手腕,登上刻满梵文的祭台。大阵亮起时,她想,横竖这里不是她的世界,万一就回去了呢?

  但真的很疼。疼痛紧紧抓住她,并不给她解脱的机会,许多力量从指尖化血流走,她眼睁睁看着青丝变成白发,原身留给她的修为散去。

  大能们没有在意她的痛苦。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人形的容器,马上将盛放他们远道而归的救世主。

  他们胸有成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逆天而行,结局注定成为数十年乃至一生的梦魇。

  他们没有请回渡劫期的今衣大人,反而将这个夺舍之人炼化成了妖魔。原来箴言所谓“九幽之劫”,指的就是这一劫。

  那天龙神大陆风雨飘摇,三界都落下了天罚。禁术本就逆天,又有如此多修真大流共同推力,力量更盛,反噬也更深。

  鲜血从祭台瓢泼而泻,裴振捂着胸口瘫倒在地,外貌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本就不年轻,之后更为苍老颓驼,无怪成涟总把他当作可怜的空巢老掌门。

  白则川早就退开一段距离,和成涟站在一处,无法理解面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是巫师?在干什么?”

  纵使他见惯腥风血雨,也没见过这样宏大的灾难。

  成涟咬着下嘴唇,一直没敢看。召唤禁术失败后,冲击攻往在场所有人的内府,白则川来自其他位面感受不到,她却感受到了。

  汹涌的,像要把灵台劈开一条缝,这是天道落下的惩罚。

  他们不在意玛梅多为什么来到这里。只知道这是一个无用的灵魂,要去换有用的。而那有用的,他们也不是诚心尊重,仅是觊觎对方通天的能力罢了。

  这些各门派的大能,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掌握天机。他们的眼里,存的是解救天下的大道,而不是大道下真实存在的人。

  他们也没想过渡劫期的今衣为何会被夺舍。今衣深知这些人的狂妄腐朽,疲于应对,自愿离开换一个清净。

  真正踏入大道的人,又怎会拘泥于箴言中的一道劫,凡尘间的血肉亲。种种于她不过尘埃。

  跳不出来的,从始至终只有自以为看穿天道的天之骄子,以及从未得到母亲垂怜的可怜人。

  “什么虚虚假假的东西。”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为什么非得是我们——非得是我?”

  她不想听这些事。

  她又不是真的勇士,也会心烦,也会退缩。

  “因为我们想你会管的。”小妙声音虽虚,却很真诚,“勇士虽然胆小、跳脱、没文化,但你爱管闲事,你会管的。”

  成涟:“……”

  这真的是在夸她吗,为什么听着这么奇怪。

  小妙咽了口唾沫。作为卡通音符,这个动作非常平面,只是一根线条的突起与收回。

  “第四个世界关键词【虚假】解锁。回程的通道已打开,勇士可以自行选择。

  “我们不强迫勇士。只是问题得不到解决,龙神大陆就会随着天道一起覆灭。

  “当然,和勇士关系不大。”

  这分明是道德绑架,是没有水平的挑衅。成涟深呼一口气,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下了。

  “好吧,谁让我喜欢有始有终。”她恨恨道,“哪怕是被骗来的。”

  小妙心虚地退下了。它也是被迫的——系统真的没人情味,不像它,好歹长了人眼人嘴,也时刻向往着人的心肠。

  成涟在顾卿面前蹲下。

  她以手覆住少年的前额,忽略手下不愉快的注视,用救赎金手指探他记忆里的场景。

  只能选一幕。

  她没经历过主角的人生,无从得知哪一幕是重要的,只能凭着直觉,选取她认为的关键。

  然后,献出工具人不值钱但很重要的血脉,换溯时渊运转。

  方才与渊外玛梅多争斗一番,已经耗去她最后的额外生命。玛梅多多少是有些疯了,可成涟知道内情之后只在想,换她她也得疯。

  如此,便没那么抱怨了。

  顾卿额上被那温暖笼罩着,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在干什么?你放开!”

  他已眼睁睁看见了血流成河,硬生生受了内府重击。眼前少女也是如此,可她竟还是如此坦然自若,行动诡谲。

  成涟朝顾卿笑了笑,安抚道:“一会儿就都没事了。”

  *

  疼痛从心房向外蔓延,一直延展到四肢百骸。成涟仿佛堕入火海,被溯时渊吞噬着血肉。

  最后,一切痛苦都消散开,她掉到了一片带着湿气的草地上。

  旁边也躺着一个人,不是她意料中的顾卿,而是……身着深色军装,军帽落在一旁,双眼紧闭的星盗团长白则川。

  成涟:“……”

  他来到龙神大陆是因为自己,现在跟着自己转移位面,倒也说的过去。只是真没必要。

  她拍了拍白则川,没反应;没好气踢了两下,还是没反应;最后伸手去捏他的鼻子,终于把人给憋醒了。

  白则川睁开眼,眼神无悲无喜,一转,落在她的鼻尖。

  “你想杀了我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当然不是,长官。”成涟失笑道,“你得起来,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

  白则川这才不情愿地起身,收回军帽,抖落绒布上沾到的草屑,一把扣回头顶。

  “你们星球的时空太乱了。”他肃容道,“随随便便就跃迁,这很危险,不当心就会影响整颗星球。”

  成涟听得愣了愣。原来天道郁结,在星际可以这样解释吗?

  她一直以为各位面互不相通,修真界和星际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或许是她狭隘了。

  “嗯,太危险了。”她伸手去扶白则川起来,却被他轻轻拨开。

  冷铁制成的手指与她温热的手指相触,明显的温差让她颤了一下,心内涌出复杂的感绪。

  肢体改造术,听起来有点痛。

  白则川自己起了身,又是一阵乱抖,把披风和裤腿上的草屑抖落。

  他平素有洁癖,来了龙神大陆后被迫缠手,手指绷带总沾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洗又麻烦,这洁癖也就逐渐被压抑冷落下去。

  而今失去那段说不上畅快的记忆,白则川回归了本性。

  “又要看什么。”他道,“还要趴在人家墙上,看有没有发生劲爆的事件?”

  成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不过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他们落下的这片草地,正是之前他们暗中行偷窥事的地方。

  不久前地上盖着厚雪,白则川向墙下一跃,衣服被雪水沾湿。转眼间此处已是绿意盎然,露水芳香,他还是再次被露水沾湿衣襟。

  白则川皱着眉,伸手弹了弹衣领,把挂在领角的一滴水弹到了成涟的脑门上。

  她抹了把额头,气冲冲瞪了他一眼。

  从他们站的地方,一眼就能望见不远处连绵的青山。院中海棠开得正盛,她微嗅到些酒香。

  回头,一位白衣女子把着酒坛进门,醉眼惺忪地看着他们,伸出手指问:“你们是谁?”

  今衣生得十分漂亮。桃花眼波被酒气晕开,氤氲着说不出的超然高洁,仿佛什么也入不了那双眼。

  成涟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由感叹,顾卿稍微施一些易容术,真的和他母亲太像了。

  只不过顾卿要更高些、瘦些。除去易容也并不女气。

  成涟通过溯时渊回溯的这一幕,是今衣离开前的最后几天。

  今衣很快注意到院子里来了人,还是两位奇异的人士。她毫不惊诧,举着酒壶对他们问好:“未曾远迎,随便坐。”

  成涟看了看她指的方向,只有一片大草地,哪里有座位。今衣不过是随口客气罢了。

  她有礼有节地介绍了自己,一句话带过了身后的白则川,而后道:“我们是来拜访您的。”只字未提真实的目的。

  按照时间推算,就在这几天,玛梅多由归墟落入龙神大陆,占据了这具名垂修真史的渡劫期躯壳。成涟需要了解原因,并竭尽所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今衣睁了睁眼睛,将醉意甩去一些,对成涟说:“根骨不错,只是剑心不纯,很难突破金丹。”

  该说不愧是渡劫期的修士吗?见到她第一面,注意的就是根骨和修为。

  今衣用酒壶的底部指了指她的心口:“你身上那龙气,是被人种下的吗?固然可以增长剑术,但亦大改了血脉,有违剑心。若要在剑道上更进一步,须得将龙灵从根骨中剔除。”

  成涟困惑:“什么?”

  见她真不知道,今衣随意笑了笑,道:“无甚,我多管闲事了。”她走路时步伐洒脱却不粗犷,正如酒中仙人,白衫如飞雪荡然。

  成涟想随她走,被白则川拦下。他说:“人家喝醉了,等她清醒点在上去搭话。”

  星盗团长即便不懂修真,强与弱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人在醉时总容易做出出格的举动,若这人还是个强者,危险系数就更大了。

  成涟点了点头。她挑的时间点早,还有时间多观察。

  她施了蔽息术,同白则川再次做了墙头小人,趴在墙上偷窥院中景象。

  月光缓缓,少女垂下眉睫,认真地看着院落中独坐的女人。她身形孤高,气质超然,仿佛下一刻就要离这浊世而去。

  成涟托着腮,有些发愁。

  白则川说:“她真看不见我们?这也太近了。”

  “看见了也不在意吧。”能舍弃凡胎独自离去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顾卿此时还是个十余岁的小公子,养在凡间,玉冠束发金边锦衫,全府上下只有今衣一个亲人。

  这个孩子对于今衣来说,实在是意外。凡间情愫对她不重要,可孩子就在眼前,她不养也得养。就算是仙门,也不可以随意弃子。

  于是从小到大,顾卿很少得到母亲的关怀。等他长大一些,更是想问问母亲这样疏远他是为什么,可今衣已经走了,一句话也没留。

  不是讨厌,只是不关心。今衣是要踏入大道的修士,斩断所有凡情方能得入大道。

  这对那时的顾卿来说,极难理解。年幼时的执念一直伴随着他,到少年,到拜入仙门,就连乔装混迹,也朝着母亲的方向去易容。

  几近成魇。

  此时,沉谧如水的夜幕下,顾卿有些迟疑地靠近女人,牵着她的衣角道:“阿娘前日教我的剑招,我学会了。”

  今衣道:“嗯。”

  这一声“嗯”太敷衍,把顾卿后头的话全堵了回去。他只能拢了拢腰间木剑,独自回房歇息。

  今衣斜着看了孩子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她教顾卿剑道,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悟道入道,知晓她疏离的原因。

  白则川看得有些困了,伸手捂嘴打了哈欠,说:“这母亲做的真不合格。还看吗?”

  成涟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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