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追寻大战风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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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追寻大战风云

1. 与“山姆大叔”相聚

 1928年带着800美元闯世界的小伙子,13年之后重返故乡时,所有的积蓄也只不过2000美元,并没有像他当年想象的在30岁前发笔大财。此时的斯诺已36岁。他感叹道:“贫穷是以时间和地点为转移的。在西方势力残存的东方,没有哪一个白人是真正贫穷的。但是在美国,一个人是否成功是由他所拥有的美元数字来决定的……我把自己的积蓄先后花在了‘战时工作’和一本不赚钱的书以及维持两地分居的家庭生活上。我甚至比初到上海时更穷了,而我在中国赖以生活的‘价值’是无法折合成黄金的。我到底带回家一些什么呢?出来这么多年,我没有任何荣誉可以显示,只有一副被疟疾、痢疾和肾炎伤害过的病体。”

 在物质财富方面,斯诺确实没什么炫耀的,但在精神财富方面,他是其他美国人无与伦比的富有者。他的独特的经历、见解,洞悉世界的观察力,使他成为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在旧金山、好莱坞、费城等地,斯诺普遍受到欢迎,名流们纷纷来访。他和妻子参加各种集会,发表演讲,放映电影,谈论亚洲局势。

 游荡不定、没有规律的记者生活,加上不会照顾自己,使斯诺染上了多种疾病,身心困顿不堪。从中国战区退出来,正好有利于休养身体,他和海伦来到亚利桑那州的一个大牧场休整了一个多月。每天进行有规律的生活,起床、吃饭、骑马、睡觉,斯诺的体力和精神迅速得到恢复,又成了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了。

 斯诺回到阔别多年的堪萨斯城,亲友们为他设宴接风洗尘。《星期六文学评论》刊登了斯诺的大幅照片,许多刊物要求斯诺撰稿。老关系户《星期六晚邮报》的编辑们要求会见斯诺。老朋友格里汉姆、汤尼、史密斯等前来看望他;久别重逢,叙旧情,谈经历,感慨万千。这一切使“萎靡和倦怠”的斯诺精神振奋起来了。

 浪迹异国他乡的游子,增添了关于东方世界的认识和理解,也有了世界观念。他深深为东方世界所吸引,即使回到故土仍心系远东。然而阔别多年的故乡却变得使他感到陌生,美国对他的远东及世界观点不以为然。在关岛、中途岛、夏威夷,从美国西部到东部,他询问有关战争的军事准备情况,也向他的同胞们报告他的远东见闻。结果,斯诺发现他的远东经历对他的同胞来说,有点像叙述“天方夜谭”的传奇故事;连同他的新闻报道也并未深入这块土地,他们只是好奇罢了。他们在物质高度丰富的美国悠闲自得,满足于目前的生活现状。1941年的民意普查表明,绝大多数美国人仍认为不要直接参加战争。他们只想隔岸观火。斯诺向他们分析战争局势,并在6月份预言:美日战争将在四个月内至迟年内会发生。但美国人不同意他所说的战争即将爆发,甚至只是把斯诺当做同情共产主义的观察家。美国人仍把废钢铁、石油等卖给日本人,他们不管日本人作何用途,只以获取利润为目的,并心安理得。斯诺的观念却不同,他反对这样做,他问道:“把军事物资卖给日本白痴,让他们用机枪扫射平民,或者把生产的机器卖给其他白痴,让他们用来夺取青年男女的宝贵生命,难道这不残忍吗?难道应该用这种方法来获取暴利吗?”

 斯诺已与自己的国家之间在思想上不能相互理解,逐渐形成了一条鸿沟;尤其是与美国政界的孤立主义政策主张有了明显的分歧。他从世界观点出发,认为美国不应该袖手旁观远东战场,而应该去帮助中国。他的《为亚洲而战》(在英国出版的书名为《焦土》)是写给英美人看的。它叙述了日本的野蛮侵略,中国人民的英勇抗战与困难;洞察了日本的亚太野心,预测远东战局的变化趋势;向美国建议应采取的措施。评论家们虽然认为此书比《红星照耀中国》还要好,但他们只停留在欣赏其作品本身,仅仅是猎取东方新闻轶事而已。《纽约每日新闻》一篇评论文章写道:“斯诺也许了解中国,但他脱离山姆大叔的实际。”

 当斯大林与希特勒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时,斯诺却认定苏德战争不可避免。这个观点对美国人来说简直有点太离奇了!事实是,斯诺评论发表两周后,德国入侵乌克兰。这把美国人给弄糊涂了,斯诺是怎么知道的?珍珠港事件发生后,日本不宣而战进攻美国,美国人宣战了,世界大战升级,不再只是中日战争或欧战了,美英加入了反法西斯同盟。美国人此时才真正感到需要斯诺。

 《堪萨斯明星报》著文,要求人们注意斯诺的洞察力;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要请斯诺担任新闻分析员;广播记者请斯诺去作形势分析报告;美军空军在挑选有经验的新闻记者为“战略服务处”提供情报服务时,要求斯诺去空军情报部工作,并任命他为陆军飞行团上尉情报官;《星期六晚邮报》要聘他为首席世界记者,前往中国、印度、苏联以及所有的重大战场作战地采访。

 这样,斯诺成了“热门”抢手人物,无论斯诺将为哪个部门工作,他都得离开“山姆大叔”,又要远渡重洋。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聚首,又要分手,要离开美国,与刚复苏的爱情、家庭又将拉开距离。大战风云呼唤这位阅历丰富、独具慧眼的自由记者。

 2. 三晤罗斯福总统

 罗斯福总统是从《西行漫记》和《星期六晚邮报》等报刊上的文章中开始知道斯诺的。总统对斯诺在远东的经历十分感兴趣,尤其是斯诺的观察分析性报道的观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仅阅读斯诺的书,而且还推介它。

 斯诺回到美国以后,发现自己与一般美国人在关于世界形势的看法上颇有距离,他想询问政府的倾向和政策。于是他向总统办公室写信,要求拜访罗斯福总统,亲自聆听总统意见。

 1942年2月24日,斯诺到白宫去参加例行的每周举行一次的新闻发布会。当他坐在白宫行政助理韦恩·科伊的办公室等待新闻发布会的开始时,突然得到总统办公室的通知,说总统想会见他。下午,斯诺来到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里,总统正在那里等候他的到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会谈持续了45分钟,主要话题是远东问题,特别是中国抗战问题。

 在谈话中,总统表现出他已意识到蒋介石的统治缺乏民众的一致与热烈的支持,他希望美国的对华军事援助能有助于中国抗战的社会政治与经济上的进步。斯诺尽可能详尽地向总统介绍了中国的工业合作社的情况,并说明了它对中国抑制通货膨胀,帮助中国达到消费品自给,为中国的政治民主建立一些新的经济基础具有直接的和潜在的作用。斯诺还告诉总统,除了红十字会以外,“工合”是惟一能在国统区和共产党管辖区都可进行活动的战时组织。他请求总统规定蒋介石从美国给中国的贷款中拿出2000万美元用于“工合”生产,以满足维持和发展“工合”所需费用。总统考虑了好一会,认为他不能对蒋介石作这样的规定,但他表示会写信给蒋介石,表明总统本人对“工合”有强烈的兴趣,并要求蒋介石送给他一份关于“工合”发展情况的报告材料。

 在会谈中,斯诺还请总统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同时受到空军情报部和《星期六晚邮报》的委任,自己既不敢违抗军方的命令,又极想受聘于《晚邮报》,为此请总统给予帮助。总统非常高兴地握着斯诺的手说:

 “你尽管去《邮报》好了,情报部会另外安排人的。如果说这是我的命令,那就是吧。好了,祝你一路顺风!别忘了给我来信。”

 斯诺为这次愉快的会见而兴奋不已,他和海伦在康涅狄州梅底逊买了一栋旧农舍时,在房屋特意贴上了罗斯福总统的肖像,以示尊敬。罗斯福总统不仅仅给斯诺留下美好的印象,对待其他记者也一样,这是他的一贯做法。

 “他待人像艺术大师拉小提琴一样自如”,他使那些访问他的记者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谈话,之后使他们成为可靠的私人通讯员,斯诺也不例外。实际上,当斯诺认真地向总统呈送关于印度、缅甸的报告,要求美国像支持欧洲战争一样支持亚洲的战争时,并没有为总统及其政府所采纳。

 1944年,斯诺从战地采访回美国休假期间,于5月26日再次谒见罗斯福总统。罗斯福一见面就告诉斯诺,他已向蒋介石写过信,谈到了“工合”的事情。以此表示他信守了对斯诺的承诺,以取得斯诺的再度信任。“工合”的确曾在一个时期从蒋介石那里得到一些特别贷款和关心。斯诺的设想和要求基本实现了。

 斯诺向总统介绍了苏联、印度、中国等地的反法西斯的艰苦斗争和辉煌胜利,对反法西斯战争在全世界的胜利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谈话中话题又转到中国方面,斯诺批评国民党政府的腐败。罗斯福则说:他在开罗时曾对蒋介石夫妇说,他们必须设法同共产党合作,一致抗日,不支持中国的任何内战。斯诺认为,如果国共两党不能达成某种联合,那么在日本被打败以前或日本被打败以后不久,将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内战。罗斯福也认为中国可能会发生内战,他说他已把促进国共双方妥协看成美国的一项确定的政策,并且他告诉斯诺,在3月份,蒋委员长已同意美国派军事考察小组进入延安。总统神秘地对斯诺说,他将派一名政府人员和记者一同前往延安,并有可能留驻在那里。他似乎要使斯诺相信,美国将与中国共产党打交道。

 结束会谈,斯诺即重返苏联战场。在此期间,他又同意给总统提供有关资料的报告,他给总统写过几封长信。斯诺从苏联采访后又准备去欧洲战场。此时,罗斯福总统刚从雅尔塔回来,带回了雅尔塔协定,满心欢喜地使斯大林同意参加对日作战,并且与丘吉尔、斯大林一起勾画了战后国际格局的雏形。斯诺第二天就写信给总统祝贺。不久,白宫打来电话,说总统又要约见斯诺。

 1945年3月3日,在白宫总统办公室里,罗斯福正在审批公文。当他抬头看到斯诺进来时,他面带亲切微笑地伸出他有力的手。罗斯福首先赞赏了斯诺的新书《人民在我们一边》,他说一口气读到半夜没入睡。正当他们谈话时,从中国传回一个坏消息,那就是总统特使——赫尔利将军在重庆与延安之间的斡旋未成功。延安方面给特使的满意答复却被蒋介石“提出的一些荒唐可笑的反对意见”否定了。此时,斯诺了解到,总统显然无意抛弃蒋介石政权,他只是把同中共的合作当做军事上的权宜之计;同时以中共作为对蒋介石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总统也清楚知道中共的势力在不断增长,国民党在人民心目中的威望在下降,但他不能不要蒋介石。罗斯福召回史迪威将军,改派赫尔利的举动足以证明美国的政策倾向。

 罗斯福问斯诺对蒋介石的印象如何,是否喜欢或理解他。斯诺曾多次采访过蒋,并作过评论,“不太令人喜欢”。至于是否理解,斯诺说他早在多种场合下作过评价,对蒋的看法依然如故。罗斯福则表示“还看不透”,他说在开罗时一点也不能对蒋介石作出判断,他正期待赫尔利回来后能再告诉一点关于蒋介石的事情。

 在谈到中共时,罗斯福问:中共是否是当时人们常说的“只是土地改革者”?斯诺告诉他,中共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的最直接的纲领是土地改革——或土地平均主义,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斯诺还进一步评介了中共与莫斯科的关系。主要是思想上的关系,十年来中共从未得到莫斯科的军事援助,并猜测莫斯科能够怎样或愿意怎样紧密地控制中国共产党人,也许通过他们在共同对日战争中的联系可以确定。

 罗斯福又问,如果美国一旦给八路军军事物资援助,他们将如何做?如果将对华北沿海地区的军援交给国民党方面,共产党人会作何反应?

 斯诺反问道:“假定当我们承认蒋为惟一政府,我们送去的所有物资就必须继续通过他来分配(即使在和游击队打交道时也如此),我们不能在中国支持两个政府,对不对?”

 总统的回答是:“我一直在和那里的两个政府合作,我打算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把他们合在一起。”

 罗斯福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斯诺感到颇为费解。总统向延安派出外交和军事观察员,是对独立的共产党政权的事实上的承认呢,还是作为美国在战时对中国抗日援助的真诚表现?

 不久,罗斯福总统逝世在其任上,他未能看到反法西斯的最后胜利,更无法看到中国政局的结果。斯诺为罗斯福之死感到惋惜。罗斯福设想的华北沿海军事援助停止了。杜鲁门总统把美援全部给了蒋介石,美国根本谈不上与延安的合作了。斯诺后来作了假设,如果美国在对日作战中把中共作盟友,就像在共同对希特勒作战中对待南斯拉夫共产党人那样,中共对美国的态度和对俄国的态度恐怕是另一番情景了。

 3. 火线采访

 战地记者,意味着冒着生命危险的代价去换取新闻。这是一条异常艰苦而危险的道路,但斯诺喜欢漂泊的记者生活。他要去追寻大战风云,去观察、描述瞬间变化莫测的战争,用他的笔去歌颂反法西斯战士们和英雄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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