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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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沐正堂提着一小篮草莓进了门。

  他将篮子搁在小桌上, 一如往常地热情说:“你嫂子搭了个大棚种草莓,知道我要来,非要我摘些来给延延尝尝, 这些都是咱们自家吃不打药的……”

  他寒暄了几句, 发现这母子俩神色有些不对劲。

  他脑子里稍微回味了一遍,周楠打电话说沐延回来了想请他来一起吃个饭。可是, 往常这样厨房早已经飘了香了, 他进门几分钟了,连杯热茶都没端上。

  他心里直犯嘀咕, 之前在项目部听几个放线的小伙和他师父谈论有人在打听十几年前工地的一桩事故。还正好就是沐延爸爸出事的那个工地。

  他当时有些心虚,打着哈哈将事情绕过去了。

  回家之后, 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有人找上门来。连着好几天他一直缩在自己的草莓大棚里没再去过工地。

  后来见没人联系他, 这才又开始上班。

  周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也犹豫过。但还是爽快答应了,他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了,周楠那么要强的性子早就找上门了, 怎么还等到今天。

  他有些吃不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于是老练的开口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延延又惹你生气了?”

  周楠沉着脸望向沐延。

  沐正堂眼眸飞速地在两人身上流转, 看来是家庭矛盾啊,那就好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扬起一个笑脸,故作批评地对沐延说:“延延,你说你也是, 难得回来一趟还惹你妈生气。你说你妈这些年多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

  沐延打断他, 问道:“叔, 有个事我想听你亲口说。”

  “什么事啊?”沐正堂两手在裤子上摩挲着,心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爸……”

  “我来问。”

  周楠打断他,扫了一眼沐延,将目光锁在沐正堂身上,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大哥,我想问问你,正廷他当年出事,项目部到底有没有出医药费和抚恤金?”

  沐正堂面如死灰。

  他嘴角哆嗦,看着审视他的母子俩,有心狡辩但又实在张不了口。他内心盘旋了很久,最终心虚的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这下子也没对质的必要了,沐延甚至都没有机会拿出收条,他自己就先认了。

  “你承认是你拿到了那笔钱?”

  事已至此,周楠始终不敢相信,她上前一步,喃喃地问:“为什么?”

  她连问了几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拿到了垫支的医药费却不交给医院?”

  沐正堂不敢和她对视,他低声说:“我去了,我带着钱去了医院,是听到两个小护士在聊天,说很难抢救过来了……机会不大……”

  周楠有些愤怒。

  “机会不大,不代表没有机会。哪怕他缺胳膊少腿,哪怕他瘫痪只能瘫在床上起不来了,那也是活着啊。”

  这道理他自然知道,小护士下一句话是“就算救过来,ICU一天都得两万块”。

  这得往里搭多少钱啊。

  如果换成是他,他宁愿自己不治了把钱留给老婆孩子,让他们过过好日子。只是,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交钱的时候,他接了一通电话,就是这个电话,导致了他十几年来一直于心有愧。

  周楠见他那副模样,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这钱去哪了?”

  “正廷下葬后,我找你们兄弟几个帮忙一起去工地闹,你当时是怎么劝我的?”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些事这些恨她始终历历在目。

  她握拳捶打着桌子喊道:“你怎么劝我的?!!!你劝我说宋家有权有势,又有个了不得的岳丈,咱们闹不过。你说真要去工地闹事,警察过来抓人,以后有了案底还影响延延的前程。延延以后还要不要考大学找好工作?”

  她就是信了他,也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这事才不了了之。

  周楠以为从丈夫死活自己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带大了沐延。经历过嘲讽,受过别人的白眼,她所能想到的苦她几乎都吃过,她都是硬扛着没红过眼,可如今,这眼泪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空缺都要补回来似的,止都止不住。

  “叔,我还叫您一声叔。”沐延也是眼眶猩红,他强忍着情绪问他:“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扑通”一声。

  周正廷突然跪到了大理石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

  他忏悔地说道:“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我都可以接受。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跪在周楠身前。

  周楠退开几步,却也没有去扶她,她有些冷漠地说:“你有话好好说,没有人要你跪,你该跪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周正堂愣在了原地,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有些绝望,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地那个夜晚,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准备交钱的时候,我老婆打电话给我,说高利贷的上门了,要剁了康儿手指头。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把钱都抢走了,我说这钱是用来救命的,我就差跪下了,压根没人理,他们说三天内不还完全部的欠款就要康儿的命。”

  “那些人是混□□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他不学好去赌博,可我也不能真看他死啊……我也没有办法啊……”

  沐延冷冰冰地打断他:“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去死。”

  周正堂:“……”

  他支撑不住地跪坐在地上,无力地辩解说:“我只是想先借用一下这笔钱,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们……”

  沐延想到周正堂家的汽车,大房子。

  想到堂哥娶媳妇时的奢豪大排场。

  想到自己母亲围裙和袖套下的棉衣洗了又洗早就不暖和了还在穿,大冬天的在面馆洗菜刷盘子手冻得通红,裂了一道道地口子,每天抹着贝壳油不间断的干活,廉价如一块多的贝壳油,他还时常听她舍不得地念叨不经用。

  而堂婶呢,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金戒指,浑身能戴首饰的一个都没落下,过年的时候一身的貂皮大衣,在亲戚面前显摆说这貂皮大衣好看是好看就是穿了太热了。

  堂叔从小包工头越做做大,这几年都是接了工程再分包给别人做,钱也是越挣越多,怎么就没见他还钱呢?

  沐延一声冷哼。

  周正堂也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的,刚开始那几年他是真没钱,后来等挣了点钱,他带着钱上门想要先还一部分,可是看到沐延和周楠信任又感激的眼神时,那些话他又讲不出口了,带着钱又回了家。

  想着等凑个全部的钱再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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