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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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1

寒假里,萧鲲从北京回来了。他一改十几年如一日的披肩长发,而为板寸,额前的头发经过了精心的修剪,稍长的几缕自然耷拉着,整个人年轻了许多。变化最大的,还不是他的发型,而是他的精神状态,又清爽又饱满,让如珂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萧鲲,在校园里读书的萧鲲。

丹妮也放假了,六岁多点的小人儿,三门主科( 语文、数学、英语 )全得了满分,捧回一张“三好学生”奖状。丹妮对萧鲲的陌生感只持续了大半天。很快,两个人就在地毯上摸爬滚打起来。他们互相赞美,像一对小恋人一样,头并着头,说了许多肉麻兮兮的话。如珂的心里很安慰,由着他们尽情地呆在一起,彼此都是一种补偿。

临近春节,上一期的杂志已经出刊,同仁们自动提前放了假,办公室里空落落的。如珂也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接接电话,处理一下临时性的琐碎事务。

下午快下班时,如珂还在网上品读玛格丽特·杜拉斯的《 情人 》,电话铃骤然响起,惊得她一个哆嗦。她抓起话筒:你好。《 都市广角 》广告部。请问找哪一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港台味的普通话:你好。我找樊如珂小姐。

如珂一怔。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儿听到过。来不及细想,她回答:我就是。您是哪位?

年轻女人清清脆脆地说,你还不认识我,我叫苏月白。我听萧鲲谈起过你。对了,我是他的校友。他没有和你谈到过我吗?

和所有男人的妻子一样,如珂敏感到了什么。她还是尽量平静地说,没有。苏小姐,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当然啦。苏月白说,我想告诉你,我爱萧鲲,好爱好爱他。怎样你才肯放掉他?你可以开条件。

如珂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似有亿万只小蜜蜂正在里面筑巢。她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问,放掉他?为什么我要放掉他?她的语气平淡而坚实:他是我的老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放掉的宠物。所以,苏小姐,我永远不会给你开什么条件。

苏月白停顿了半晌。如珂正打算挂机时,她又开口了:对不起,也许我的表达有些问题。但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萧鲲说,他的妻子是天底下最聪明最灵秀的女人。

如珂现在可没有心情跟她讨论这个。她该回家了。如珂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那还不容易。苏月白说,萧鲲用手机给你打长途,我只需找机会抓过他的手机,调出他拨出电话的记录,就能找到你了。不光你办公室的电话,你家里的,还有你的手机,我都知道。之所以打到你办公室来,是我实在没有把握,不知樊小姐是什么性情的人。无论如何,办公定总是公共场所,我可不想出师未捷,就被情敌骂个狗血淋头。对不起呵,我只是实话实说。

如珂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勇敢又有心机的女人。她说,苏小姐,我佩服你的勇气。你有权利表达你的情意,萧鲲如果真想重新选择,那是他的事,我不会阻拦。请你好自为之吧。

如珂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电话的。她只知道,又有非常状况发生了。而这件事情,远远在她力所能控之外。回家的路上,她已是满腹心事。萧鲲被女孩子追,这本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她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会这么直接地摆到她的面前。

当如珂打开家门,看到那个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萧鲲时,她突然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要提了,一切放到春节过后再说。

2

春节期间的集庆活动很多,哪儿热闹,这一家三口就出现在哪儿。就连传统的天后宫庙会,海云庵糖球会,萝卜会元宵会什么的,他们也一样都不拉下。萧鲲把丹妮顶在肩上,一手揽着如珂的肩;或一手牵着丹妮,一手拉着如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这一切,给了如珂新的感动。仿佛最初的甜美又回来了。

萧鲲居然是在打工挣钱。他参加了一个名为“尖声惊叫”的地下乐队,充任钢琴手,有时还担任主唱,明显带有玩票的性质,却也恪尽职守。圣诞节那一夜,他正是在三里屯的酒吧里赶场。

布莱希特说过,无私是稀有的道德,因为从它身上是无利可图的。这句话,萧鲲就是一个明证。萧鲲从来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可以说挺自私、也挺自我。他的自私和自我,一方面表现为很少替他人设想,也很少有意识地触摸自己的人生责任。另一方面,他也从来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付出,包括除妻女之外的女人。这么多年里,他可以和许多女孩子在一起玩儿,搞讲座,开party,泡吧,蹦迪,远足等等,但从不会惹事生非,动真格的。至今还没听说,有哪个女孩子能赖到他。说好听一点是,发乎情而止乎理。事实真相却是,萧鲲压根儿不让自己动情,他根本不愿意为可能出现的麻烦收拾残局。或许在情感上,萧鲲同样有一种怪怪的洁癖,令他绝不真正走近。那么,苏月白又是怎么回事?

萧鲲给予如珂的新的感动,还在于他的努力成长。这个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介书生,居然在做地下乐手赚钱。他能这样做,本身已是在替这个家着想。

3

第一个晚上,丹妮在与如珂共有的大床上睡着了。萧鲲走进来,从背后使劲拥住如珂,要将她抱进体内的感觉。她身子一凛,完全是自然反应。他感觉到了,正在她脖颈间摩挲的下巴停顿下来。她暗自恨道:别忘了自己是谁。你有做妻子的责任!她命令自己转过身,躲过了他的凝视和嘴唇,默默地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她随他来到隔壁的卧室。大床上,提前晾晒过的被褥散发出太阳的气息,很好闻,很松软。自然是做爱了。同样的程序,尽管有着“久别胜新婚”的激情,有着来自身体深部的渴念,但是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萧鲲起身到卫生间去了,一切照旧。如珂突然那么强烈地想起了许青。此时此刻,这个青岛男人在做什么?与朋友们一起喝酒饮茶?还是和他那做护士的漂亮妻子在床上?他有裸睡的习惯。也就是说,漫漫长夜,他与他漂亮的妻总是赤裎相见。想做点什么的话,随时可以,了无挂碍。就像一句广告语说的那样,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方便。

此时,许青挺拔而粗糙的男人身体,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三月桃花潮中新鲜的鲅鱼,来自他的所有的缠绵、激情和燃烧,那拍打着堤岸的狂澜,那潮汐退却后重新裸露的沙滩,那长长久久的亲吻与表达,注定让她今夜难以入眠。如珂对自己说,我不再是一个好女人了。在与久别的丈夫重逢的夜晚,在刚刚完成一次生命的交合之后,我居然在想念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他是别人的老公。

萧鲲很快满足地睡去,身体舒坦成一个“大”字。如珂悄悄下床,没有开灯,凭着感觉回到她与丹妮的床上。她没法自欺欺人哄骗自己。

她在暗夜中睁大眼睛,想象着许青的抚摸,手指缓缓下移,第一次爱抚着自己的隐蔽之处,如他温柔的过程。那里有些湿润,很柔软地开放,深深的花木,总藏在曲径通幽的禅房。她的耳边响起他惊喜的赞叹:如珂宝贝呵!上帝做你的时候,一定用了双倍的心力。可惜你看不见“她”。你知道“她”有多完美、多好看?红莲,玉门,鲜蚌……古人有那么多想入非非的词,都描述不出“她”的美丽。宝呵,真的从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唉!上帝多么厚爱你,又是多么善待我。我终究没有错过我的天使!

情人间的话语总是缠绵悱恻,曼妙动人。许青本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但他在爱情中的表达,竟比萧鲲这一中文系的高材生更令人心动。他还说过些什么?在他们仅有的数次、却刻骨铭心的做爱之后,他会以肘支颐,长长久久地端详她的面容。她曾嗔道:目灼灼如贼,何至乃尔?他丝毫不以为忤,一遍遍抚过她的头发和脸颊,喃喃自语:婴儿一般的皮肤,不是最白的,但是最细滑的。五千个女人中只有一双的眼睛,不是最大的,却是最明亮的。俏而挺的鼻梁,不是最高的,却是独一无二的。完美无缺的唇型,配上不大不小的牙齿,性感嘟嘟地刚刚合适……不知在我之前,有没有人这样告诉过你?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儿,走南闯北的,天晓得,怎么会落到我的手里?

什么叫“落到你手里”?我是“东西”吗?她抓住他话中的破绽,不依不饶。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他立即表态,宝贝也真不是“东西”。哈。

哼,坏蛋!得了,绕来绕去,还是把自己绕了进去。

4

情人节来到了。临街的花店纷纷打出“玫瑰预订”的广告牌。少男少女们又多了一个浪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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