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夏雪冬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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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夏雪冬花

  然后便在秦冉眼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秦冉瞳孔骤缩,剑尖穿透他的心口又抽离。他跪在地上,放大的瞳孔已经无力回头看清李琳琅。

  胸口的血溅在了脸上,还是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样可不行哪,”格朗古巴将秦冉的垂落在地的沾满鲜血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口,耐性十足的教他“要对准这里,稳一点,狠一点。”

  可秦冉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回应他,浑身浸染在血色中。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做了傀儡的人空有一具皮囊,不知人间七情六欲,可当李琳琅刺中秦冉之后,一行泪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滑下。

  格朗古巴咳着血,把短刃抽出腹部,看见此景大为吃惊,喃喃道“主仆情深哪。”紧接着他厉声道:“他活着看到镇守的河山寿终正寝,死了岂不正好!”

  万世可安?民可安?虽九死而不改其志?

  这些秦冉都听不到了,他的意识飘忽,恍惚有人冲上来按住他血涌不止的胸口。之后天地皆归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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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间传言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活死人现世,百姓惶恐,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一大早就关了,白日闭户,夜不出门。更有甚者,远远地看到某人口齿流涎,蔫皮搭脸,直接报官捉了去。

  流窜的活死人只是一小撮,大半被季氏一族绞杀殆尽。只是为了彻底铲除根本,隐而不出的天道宗出面,驱邪安魂的排场做足了七天七夜。一时之间天道宗的名声大躁,百姓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修道门派护持,加之新帝派兵安抚民心,白日里出门的人渐渐多了些。

  再后来,观望的众人见若无其事,处在风雨中心的地界这才恢复了往日平静。

  至于活死人如何产生,何人所为,却是没多少人关心。他们关注自己的营生还来不及呢,俗话说,柴米油盐还没凑齐哩,要什么环佩吊坠响叮当?

  而这些,都是秦冉醒后从天道宗弟子的口中得知的。他被李琳琅一剑捅了心口意识不清。在叶秋带他回天道宗后,养病期间几次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醒。这还没完,偶尔半夜发个高烧,须得挑灯看护,十二个时辰不眨眼,待人满头大汗叫来大夫,这折腾人的祖宗居然自己把烧退了。

  对着这么个磨人的活祖宗,气得骂人的话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终于在把一干人折腾得活活脱了一层皮的半个月后,这祖宗终于大发慈悲的睁开了双眼。

  众人眼泪汪汪:老天保佑!这次不是醒了又昏迷吧?

  秦冉迷惘地看了周围一眼,但见数双黑眼圈的眼睛正含情脉脉,深情注视他。秦冉顿感自己心头一跳,一骨碌差点翻下床。

  众人原本见他清醒,皆舒了口气,忙不迭该叫人的叫人,腿脚麻溜的还没跨出房门,便听到里头有人大叫:祖宗眼又闭上了!

  好在他气息平稳,把脉的那个终于慎重开口,得出结论:秦侯爷他......应是气血亏损太甚。

  简而言之,血流得太多,懒得睁开眼看人。

  山蒿里一别匆匆,很多人仰慕的人只闻秦冉之名不见其人,只恨不得飞翅踏上天道宗三千三百三十三层台阶。然而天道宗宗规清奇,是个能把唯酒肉不欢的登徒子变成清心寡欲的和尚的,又是板着面孔将闲杂人等拒之门外的。

  因此能留在天道宗,还能探视昏迷不醒的秦冉的自然是有身份之人。镇南守将季田之子季渝见秦冉已无大碍,小住几天,未等秦冉彻底清醒匆匆而去,只交代了几句话让人转托。

  而那块秦冉托孤的羊胎玉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手里。还很细心地被人系在腰间,似乎生怕人不知道秦家几代的忠义。

  于是秦冉醒后冷不丁看到玉佩沉甸甸挂在腰上,发火了:他娘的,谁系的死扣!

  他醒得晚,并不知晓叶秋因与他有一条红线牵扯的缘故,替他受了大半的伤,带他回宗后撑不住一口血溅石阶。探视他的人如流水来去,燕琛也来看过他,面色苍白,也是大病初愈的疲惫样。只是一直未见到叶秋。

  能下床走动后秦冉自己撑着一根木杖在房里来回走,解闷,每次走到门口就折回,病骨难支的模样,怕丢人。

  颇为神奇的是,他醒后身体恢复速度如有神助,替他把脉施针的连云道人自然知道为何,叶秋未说,他自然也不便开口。

  这个时候,秦冉陆陆续续的从旁人口中知道山蒿里的后续:丢失自家祖宗、亲友的尸骨人家向季氏等讨个说法。

  活死人的骨灰能随便给吗?埋土里万一哪天孵出一窝吃人的妖邪怎么办?

  众人一合计,想了个阴损法子——活死人烧成的骨灰拿骨灰坛分装了,一一给那些讨要人家。

  又千叮咛万嘱咐,骨灰不能露一点儿,会死人哪,某某某一家七口就是这么没的。于是原本伸手接骨灰坛的人纷纷青着脸缩回手,自认倒霉。

  谁也说不准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谨慎一点总是对的。

  听得秦冉哭笑不得:这些人哪......

  至于格朗古巴,所有人的谈话中都没有提及这个人,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当真一无所知。只是从燕琛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个人已经死在了山蒿里,被众多亡魂报复得尸骨无存。也算是有始有终的归宿。

  山蒿里虽然被毁,新生的事物却是绵绵不绝的。所有的风雪过后,都能看见初春的嫩芽在生长。

  修养了半月,秦冉这才推门而出,然后便被糊了鸟毛。混崽子八哥鸟在山蒿里失踪了许久,秦冉都快忘记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大概是浑蛋与混蛋惺惺相惜,八哥鸟爪子颤巍巍却牢牢扣在他肩膀上,缠绵得紧,他竟一时拔不下鸟爪。

  秦冉笑骂:“这时候你倒是出来了。”

  八哥鸟亲昵的叫了一声,嘤嘤的,似乎颇为委屈。

  秦冉也不大管它,薅了它一把鸟毛,这鸟扑哧扑哧又自己飞开了。

  青天高远,一碧如洗,在骨头快长青苔的长时间休养后,秦冉缓缓吐出胸中的郁结气,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天道宗多树多花花草草,反正除了人丁凋零什么都多。他沿着一条窄窄的小径走得不紧不慢,落叶观花,偶然袍子被山风扫荡翻起一个角,秦冉也是不管的。

  他在边关常常听到思乡的将士长吁短叹。或许他从来只把京州侯府当作暂歇地,体会不到将士脸上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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