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岁月静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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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岁月静好

  将燕窝吃了,才走进内室去。

  他和衣安静地躺在床上,我上前,也不见他动一下,以为他的睡了,伸手欲帮他盖被子,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吃了一惊,他依旧不睁眼,只低声道:“阿梓,过来陪朕睡会儿。”

  我上床,他翻了个身,伸手抱住我的身子。他的下颚,轻轻抵在我的额际。

  关于我为何不见晚秋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其实,凭他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出晚秋与芳若的关系。那么,更加不会不知,当年下毒害他一事,晚秋或许,也有份。晚秋如今是晋王的侧妃,长孙无恒不得不顾虑这一点。

  一旦太后知道此事,她定不会放过晚秋。届时,晋王的颜面便会荡然无存。

  微微吸了口气,此事,权当它已经过去吧。

  “怎的不睡?”他突然低低问着。

  我怔了下,他又道:“你现在有了孩子了,应该多休息。朕难得有空过来陪你,你倒是好,一点面子也不给朕。”

  我笑言:“皇上又是燕窝,又是陪睡,倒让我觉得不适了。”其实,有了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啊,只是他太紧张了。

  他却皱眉道:“朕昨日和二弟三弟赏月饮酒了整晚,如今正困得很。你若是不睡,朕也只能不睡。可是朕不睡,好累啊。”

  好笑地看着他,这几日处理着李行年的事情,他哪里有时间和两位王爷赏月饮酒?他如此,不过是想逼着我睡罢了。

  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低语着:“我知道了,皇上快点睡吧。”

  他却霍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他拧着眉:“朕看着你,还不睡?”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样的长孙无恒……

  无奈地闭上眼睛,忍不住便想笑。

  他终也是笑一声,收紧了抱着我的双臂。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睡意真的便上来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醒来,他果真还在我的身边。

  有些吃惊,他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咬着唇:“皇上看着我作甚?”

  他却敛起了笑,不悦道:“真小气,朕不过看了一眼。”

  我抿唇笑着,不想理他。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孩子气了,处理完前朝的事务,便要来粘着我。

  他又靠过来,叹一声道:“你可知,你去大宣的日子,朕一个人多难熬。”

  他的俊眉紧蹙,说话的时候,亦是用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心头微震,低头道:“那时候不选皇上,转向宣皇的事情,皇上却从来不问我。”

  他的大掌伸过来,将我的手紧紧地包裹起来,柔软的唇触及我的额角,听他轻言:“朕决定爱你的那一刻,便告诉自己,死不相问。”

  一句话,眼泪突然忍不住滑出眼角。

  死不相问。

  所以,他从来不怀疑什么。即便我与林暮寒相处,他亦只是吃醋,只是生着闷气。却能一如既往地相信我。

  “皇上……”哽咽地唤他。

  他却突然狠狠地蹙眉,咬着牙道:“不许这样,一见你这样朕这里就疼。”修长的手指,指向他的心窝。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他要说,不许我哭起来,很丑。

  宣皇说的对,皇家,也是有真情的。

  这样一个值得我去深爱的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包容他的呢?

  三宫六院非他所愿,却是他作为一个帝王所不可避免的。如果我因为这个不爱,那么普天之下的帝王,不都是可悲的么?

  没有人,会不渴望真爱。

  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甚至是,命在旦夕,还能千方百计地为我铺好今后的路,桑梓啊,你还求什么呢?

  他瞧着我,突然一句“好疼”,我才猛地发现,眼泪依旧涌了出来。

  边哭着,边笑着:“皇上真的疼么?”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继而一头栽了过来:“痛死了,你还不收手?”

  我亲亲他的脸,骂道:“皇上,你真无赖!”

  他往我身上蹭了蹭,得意地道:“你若是舍得,就让朕痛死算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他拉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皱眉道:“你不心疼朕……”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低下头去。

  我吃了一惊,忙扶住他道:“皇上怎么了?”

  他这才“嘿嘿”笑起来,抬眸看着我,笑道:“没怎么,就看看你到底心疼不心疼朕。”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玩这样的把戏!

  他仿佛很开心,又粘过来,呼出的气暖暖的。只一会儿,突然翻身起来,又伸手来拉我,一面道:“朕饿了,陪朕吃东西。”

  我愕然,他这是拿我当什么养啊。

  点心上来了,他却吃得很少,非得逼着我吃。

  对着他,我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这样的感觉,叫做幸福吧。

  原来,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这就是他所期待的孩子。

  翌日,两位王爷分别回了封地去。我与长孙无恒携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我终于,得以瞧见晚秋。她走在晋王的身侧,抬眸朝我瞧来。

  隔了好远,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可,我却仿佛,瞧见了她眸中的泪水。

  微微别过脸,他突然低下头来看我。将我身上的裘袍襄得更紧了,拥住我,低声问:“冷么?”

  笑着摇头:“皇上在身边呢,怎么会觉得冷?”

  他轻笑着,伸手捏捏我的鼻子,开口:“朕发现,你越来越会拍朕的马屁了。”

  我瞧着他,皱眉道:“那皇上究竟是喜欢听呢,还是不喜欢?”

  他微微哼一声道:“朕不是昏君。”

  握住他的手,目光又朝城楼下瞧去,浅声开口:“皇上是,难得糊涂。”

  否则,他又何以真的会放过晚秋?虽然,晚秋不过只是一个弱女子,是无法给他再构成任何威胁的。

  只是,若是他以往的脾气,亦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作的人。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咬牙切齿地传来:“放肆……”

  我轻笑着,放肆了,他还能如何?

  两位王爷的车队,渐行渐远了。

  身旁的李公公探了一眼,说:“皇上,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快些回宫吧。”

  他“唔”了声,拥着我的身子走下城楼。

  二人上了御驾,我靠在他的身上,抬眸看他,低声道:“皇上,今日既然出了宫,便允许我去一个地方。”

  他皱眉瞧着,很快便答:“好。”

  只一个字,甚至都不问我去哪里。

  秦府的西郊,有一个坟墓,是我娘亲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我对她的记忆,是很少很少的。那时候,我甚至,是恨她的。也从来,不去想她的好。

  是林暮寒,让我改变了对娘的看法。

  下了御驾的时候,御前侍卫欲跟上来,却被长孙无恒制止了。他携了我的手上前,这里,从来没有人来。坟墓上,杂草丛生。

  放开他的手,我上前,伸手将上面的杂草一点一点地拔去。

  笑着开口:“娘,女儿是不是很不孝,这么多年了,从未来过。请您不必担心,女儿如今,过得很好。还有……”

  顿了下,又道,“爹也过得很好。”

  我厌恶我的爹,可我却不会鄙夷我娘爱上他的事实。

  爱情,有的时候,便是这么不可理喻,不是么?

  也许,他千夫所指,可在某个人的眼中,却是最好的。

  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却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身后之人,只安静地站着,却不上前。

  在娘的坟前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她生了我,谢谢她赐了我秦桑梓这样的好名字,谢谢她让我有遇见他的机会……

  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娘亲,带给我这么多的感动。

  这时,听长孙无恒冷冷地道了句:“谁?”

  我吃了一惊,回头瞧去,见一个人影在前面不远处躲躲藏藏。长孙无恒警觉地将我拉起,拦在身后,又厉声道:“还不出来!”

  那人终是缓缓地走了出来。

  待瞧清楚了,我才吃了一惊,爹!

  他见了我们,脸色大变,忙踉跄地上前来,跪下道:“草民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皱眉,他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长孙无恒朝我看了一眼,冷声道:“大胆,谁准你来这里?”

  爹哆嗦着,半晌,才出了声:“回……回皇上,草民是听闻皇上来了……来了秦家主坟地,所以才跟来瞧瞧。”

  我好笑地看着他,这里,何时成了秦家的主坟地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长孙无恒瞧着他,开口道:“哦?那么,你瞧见什么了?”

  爹明显吓了一跳,忙道:“草民……草民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壮了胆子看了我一眼,只是极短的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我方才的话,他该是都听见了。

  来这里叫娘的,除了我秦桑梓,便不会再有其他人。他纵然抵死不信,也由不得他。

  很多事情,他都会无法解释。

  比如,我的脸。

  比如,我如何从檀妃变成了皇后。

  比如,当今皇后明明是大宣公主。

  好多好多事情,他都想不通。可我知道,他唯一想通的一点便是,我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桑梓。

  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了。

  想来他会出现在这里,夫人定是功不可没。皇上摆驾前来,很多人便是都知道皇上往这个方向来了。爹定是听了夫人的唆使,来瞧瞧皇上和皇后来作何?

  长孙无恒轻笑一声,开口:“什么都没有看到和听到?很好啊,秦匀。”

  爹的身子一震,他大约不曾想到,长孙无恒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他以额触地,身子瑟瑟颤抖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孙无恒突然朝我伸手:“回宫吧,朕的皇后。”

  抬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紧紧握住,转身朝前走去。

  我不免,回头看了爹一眼。方才长孙无恒的一句“朕的皇后”是否让他悔到肠子都青了呢?

  他以为的,连秦府小姐都不配的野丫头,却做了天朝的皇后。

  他以为的,不配做他女儿的人,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这一刻,心里那种感觉,不是激动,却恰恰是,心酸。

  身侧之人突然开口:“照理说,皇后的亲爹,朕怎么也得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只可惜了,如今他的女儿却已经不是他的女儿,是大宣的公主了。”

  我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要说我爹那样的人,给他一官半职,他能不能胜任,还是一个问题。其实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御驾路过长埭巷的时候,忍不住掀起帘子,透过那悠长的巷子,一直望出去。他没有叫停御驾,只低声道:“那片废墟已经收拾掉了。”

  吃了一惊,回眸看着他,他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不过,收拾掉了,又如何?

  那雨夜中的小屋,那纱帐后的身影,那嘶哑的声音,那淡淡的气息……

  林慕寒,已经在我的心里。

  “要下去么?”他在边上低声问着。

  我轻笑一声,摇头道:“不必了,皇上,我们回宫。”

  他的目光朝我看来,温柔似水。

  伸手,握住我的手,微微收紧,长叹一声道:“朕明白你的心情。”

  “皇上。”伸手捂住他的嘴,我轻声道,“皇上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说。”

  如果可以,他会放过林暮寒,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只是,那一箭,他也未曾能够想得到。

  是啊,谁都想不到。

  他却拂开我的手,低声说着:“当日他从南诏军营放你回来,便是要朕放过沅贞皇后的命,朕应了,可,朕又食言了。”

  他是说,后来又将沅贞皇后交予宣皇的事情吧?

  摇着头,其实这事,我不怪他。

  他又道:“母后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沅贞皇后在朕的手里,不如给了宣皇,换了他走。”

  心头一惊,抬眸瞧着他,他却轻笑一声,阖上双目,抱着我,靠在软垫上。

  回想起廖浒的话,林暮寒的身份,死了也由不得他们带走他。可,宣皇仁慈,应了。我原来不知,这却是长孙无恒的意思。

  他真的,懂我的心情,什么都懂。

  感动着,嘴角牵笑。

  有夫如此,我还求什么啊?

  外头,又下起了雪。

  到了皇宫的时候,李公公掀起了帘子,外头,御帐已经候着。他牵了我的手下去,好大的雪啊,漫天飞舞着雪白的一片。伸手,那落于掌心的雪花冰凉凉的,顷刻间,便能化开。

  他拥着我,轻笑着:“可还记得那一日,你偏说自己有多娇弱,淋不得一点雨,连着那样的小雪,都不行。”

  我亦是笑:“娇弱一词,还不是皇上你用的?”

  他看着我,良久,才又道:“你亲手打败北齐大军的时候,才给了朕第一次那么大的震撼。也许,朕应该谢谢他,他留给了朕这么珍贵的东西。”

  他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那在掌心的冰凉的雪水,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我抿唇笑着,他说林暮寒将我留给了他,而林暮寒留给我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他用他的命,成全了我和长孙无恒,成全了长孙家的江山。

  抬眸,瞧着男子刚毅的面容,低声问他:“那时候,他也常去长孙王府么?”

  他微微怔了下,我以为,他不会答。却不想,隔了半晌,他真的开了口:“不常去,朕与他虽是表兄弟,却也不过是挂了名的。他是皇族,又怎么会和别人走得亲近?朕记得她远嫁北齐之前,恰逢她的生辰,他才难得来一次。”

  我缄默了,也是那一次,裕太妃看见了他吧。

  是了,那时候的裕太妃,已经疯了。

  微微吸了口气,皇族的人,是不与人亲近的。

  我的先生,这一生,都是孤寂的。

  他复又拥了拥我,低语着:“回宫吧,外头真冷啊。”

  “嗯。”我应着声,略微加快了步子。

  抬眸,看着空中落下的雪花,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直至多年以后,我依然可以想起他以韩王的身份来天朝的时候,那一夜的山洞内,惊雷。

  他撑着身子起来,朝我浅笑着说:过来。

  想着,便会觉得幸福。

  这一年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久好久,一月了,偶尔还会下。

  我偶尔会想起那一年的除夕,李淑妃的剑舞,还有她说的瑞雪兆祥年。

  元光四年,于天朝来说,真的是个祥年。

  内忧外患,全部解决了。

  北齐,南诏,划入天朝版图。放眼天下,已经没有那个帝国可以与天朝相比。

  太后从此长居熙宁宫,不再过问后宫之事。她还取消了嫔妃过熙宁宫给她请安一事,她说,喜欢清静,不想闹腾了。

  辰璟一直留在她的身边。我不会忘记,她的身边,还有千绿。辰璟,是她的亲侄子,她定会,视若亲子。

  元光五年的三月,凌泺居那边传来消息说安婉仪要生产了。

  还说,难产。

  我去的时候,见太后已经焦急地等在外头。

  我上前朝她行了礼,她皱眉道:“皇后怎的来了?”

  我开口:“知道母后担心着,便过来瞧瞧,母后还是去偏殿歇息一下,不会有事的。臣妾也已经吩咐下去,万不得已的时候,只保孩子。”说着,不免朝里头瞧了一眼,双手微微握紧。

  太后点了头,我唤了浅儿扶她下去。

  思音上前来,将披风裹上我的身,低语着:“娘娘也去偏殿等着吧,这里风大。”

  我摇头,不必等了,我已经知道结果了,不是么?

  辰时,孩子出世。

  宫婢跑来报喜,说是一位帝姬。

  我抿唇而笑,马上有人抱了帝姬去给太后看。

  又隔一会儿,里头有宫婢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婉仪小主血崩了!”

  太后惊得从偏殿冲出来,我忙拦住她,低语着:“太后不必去了,臣妾会找人处理妥当。”才说着,听得帝姬“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太后回头,朝奶娘看了一眼,厉声道:“还不抱帝姬下去!”

  “是是是。”奶娘应着声,小心地抱着帝姬匆匆下去。

  半个时辰后,徐太医出来,在我和太后面前跪下,他额角的汗,一遍一遍地流淌下来。

  他只俯首道:“太后,娘娘,臣已经尽力。婉仪小主她……她已经去了。”

  太后踉跄地退了一步,我忙扶住她,低唤道:“母后……”

  她朝我看了一眼,轻阖了双目,抬手示意我们都噤声,开口道:“哀家知道了。”

  喊了人,送太后回去。

  低头,看着地上的徐太医,迟疑了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扶了思音的手上前,绕过地上之人,径直步入内室。

  里头的宫婢们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才进去,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传出来。

  宫婢们见我进去,慌忙行礼。

  有嬷嬷上前来,拦住我道:“哎哟,皇后娘娘,这里不干净,您还是赶紧出去吧。”

  我浅笑一声,开口道:“不干净,也只此一次了,本宫,来送送安婉仪。”

  语毕,也不看她,径直上前。嬷嬷听我如此说,也不敢拦着,只识趣地退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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