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风雨满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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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风雨满楼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下得天昏地暗。不多时大街小巷积起水来,不时有些小车抛锚停在路上。?

  严振明的车子一不留神驶入一片坑洼之地,前面的车突然停了,他也被迫停下,却未想到熄火了。再发动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他心忖:排气管浸水了。他心里本已焦虑,此时更是烦躁,但如此大雨,他只得无奈地呆在车内。?

  前几天,他去拜访051企业,对方表现很客气,真把他当作是个大机构的战略投资者。详尽地给他介绍了企业的现状和发展前景,给他的印象是:该企业的潜质不错,倒真可以中长线投资。不过他心里明白,他们从不在资本市场作中长线投资的,只干短线炒作的买卖。事实上,在这个不成熟的资本市场,作长线投资是得不偿失的。他心里懊悔,这个庄被别人抢去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企业有不少的题材可挖掘,配合坐庄十分有利。而且企业的管理层态度明朗,希望提升本企业在市场中的品位。他没向对方提什么要求,也不表示自己的目的,给对方以沉着、神秘之感。但有一点他表示得清楚,自己对该企业十分有兴趣。对方陪同他的那位陆副总透露给他一个信息,希望他回去早做决策。因为另有一家机构也对他们企业感兴趣,并且已掌握了该企业的大量的流通股。严振明警觉了,他认为那一定是抢盘的机构,他想从陆副总那儿多得些信息,但陆副总却不愿提供了,他不清楚陆副总是故作玄虚还是真不清楚。?

  出差回来,正是休息日。他也不急着找吴老板汇报。星期一上午,他去吴老板处汇报,哪想途中却下起暴雨了,自己的车还抛锚了。他无奈中,只得打电话给吴老板,在电话里向他作了简短的汇报。吴老板指示他,尽快搞清另一机构的情况。吴老板又关心地问刘耀泉那拆借资金之事,问他是否向唐晔说过。提到唐晔,他心绪就更不宁了,他告诉吴老板,唐晔上周已辞职了。吴骞一怔,尔后说:“那晚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辞职走了。”严振明不想告诉他实情,只是说:“我也不明白,就第二天,她就辞职了。我也劝说不了她,只得罢了。”吴骞问:“她没跟你谈起辞职的原因?”严振明说没有。吴骞说:“不愿说原因,那说明她心里有气,也说明你在关心人才方面做得不够。”严振明忙检讨说:“在这方面我确实做得不够。”吴骞又问:“那晚你开车送她时,是否跟她说了我要她去做刘耀泉工作之事?”严振明心忖:这吴老板心思缜密,想到根子上了,既这样,不妨直说,省得他日后怪我人才管理不善。他便说:“正是,到她家前告诉了她。”吴骞忙问她听后的反应,严振明说她好像很生气,拉开车门就走了。吴骞便说:“我明白了。”?

  严振明挂了电话后,唐晔的事又使他心烦意乱起来。那日他拜请黄立恒去劝服唐晔别离开上海。他晚上真是焦急地等黄立恒的消息,但晚上十时,黄立恒电话也没来。他忍不住给黄立恒打手机,黄立恒正在驾车,说好回家给他打。黄立恒告诉他,自己没能完满地完成他交待的任务。唐晔明日还是要离开上海,不过她在家乡呆一段时期,再回上海。严振明急着要过来与黄立恒聊聊。黄立恒说时间不早了,明日再谈,他说明日他要出差。黄立恒无奈,只得与他约好在一家酒吧见面。?

  严振明从黄立恒那得到一些宽慰的消息。知道唐晔并不恨自己,知道唐晔基本被黄立恒说服了。这次回家乡,只是作为探亲而已,还会来上海。然而他也听到了令他感伤的消息,唐晔委托黄立恒在上海租房子,不愿再住他送给她的房子。他要求黄立恒日后要劝服她不要在外租房子。黄立恒答应了。他本想与黄立恒摊摊心事,谈谈自己对唐晔的苦衷,甚至告诉黄立恒,他希望唐晔与黄立恒能结成连理。但黄立恒急于回家,他只得作罢。当然黄立恒并未告诉他,自己已与唐晔坦诚交底了,已知道过去两人的关系。?

  那一晚,严振明不知自己何时才昏沉沉地入梦的。?

  第二日上午,他便去出差,拜访051企业,但在星期天,他一回到住处,却收到了唐晔寄给他的东西。有房产证、有那五万元钱,还有一封信。他看了那封信,心酸得几乎要掉泪。唐晔在信中对他由衷地表示感谢,又说他是个难见的好人。又说明自己回家乡并不是恨他,她想自由自在、自尊地生活。至于将房子和钱还给他,是因为受他的恩惠太多,她难以报答。最后祝他一切顺达。?

  严振明虽然从落款日期探知,这信是她与黄立恒谈话前就写好寄出的,但他仍然十分难过,似乎觉得唐晔此去不回返了。这一日他过得恍恍惚惚的,第二天情绪也很不振。没料到去吴老板汇报途中又遭大雨,车子又抛锚了。?

  既已与吴老板在电话中作了汇报,也没必要去吴老板那。他想等雨停后,请人帮他推下车子再发动,直接去证券,看看刘辉操盘,再去找黄立恒聊聊。他在车里给刘辉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大盘情况。刘辉告诉他的情况让他更为焦虑:今日大盘低开下行,051股票无量空跌……??

  周军和苏敏兴冲冲地回公司上班,两人都晒黑了。这几天休假,痛痛快快在周边地方游历一番,虽上班了,周军还未从兴奋中完全返回。但一到公司,便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吃惊的消息:沈强辞职了。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在上午十点左右,姚义武将两人叫进办公室,询问两人炒股之事。姚义武要他们揭发沈强如何要他俩用公款炒股谋私利之事。两人惊愕异常,比他们操盘时,突然发现态势反转大盘跳水更不知所措。两人面面相觑,不明这位新上任的现占据沈强原先办公室的姚总在说什么。两人又都木然地瞅着这位姚总,想听他的解释。?

  姚义武脸上露出微笑,那笑似乎是亲切的,但苏敏觉得那笑意中藏着阴诈、伪善。周军却觉得那笑意中隐着玄秘、恳切。姚义武的口吻也颇亲切,他说:“你们是具体操作者,职位太低了,所以有些事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也不怪你们。只是可惜你们被蒙骗了,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利用了。所以你们要彻底揭露他,把操作的每件事都写出来,让法律去辨清这一切。”?

  苏敏感到他那亲切的口吻中充满居高临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与沈强的态度迥然不同,她很反感。周军却感到姚义武那亲切的口吻有种对自己的信任和关怀,他始终觉得沈强突然撤庄的决定有些诡秘,后期的操作也有些怪。真相一直未告诉自己,这里面的疑惑本身就有问题。姚义武的这番话,既让他惊讶也令他若有所悟。他还想进一步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他问:“姚总,你能不能给我们再讲讲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义武却说:“你们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就按我的要求去写份材料,日后自然会知道这是为什么的。”这话的口吻虽然还是亲切的,但给周军的感觉与前面大不相同了。他心里不舒服,因为他感觉不到姚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只是个下级,只有服从的份,他沉默了。?

  这时苏敏却开口了,她的语气生硬,却颇有原则,她说:“我们去证券炒股投资,是公司安排的。我想这事知道的人不止一人,而且资金的往来都是通过公司财务部在划转,我不明白沈总怎么会就这样挪用公款炒股谋私利?”?

  姚义武说:“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知的事很多。一些人往往打着道貌岸然的大旗帜,却在这旗帜下搞些肮脏之事。看上去是正大光明的,下面的小动作多得很。”?

  苏敏说:“能不能把事情给我们挑明些,要不,我们无法照你的要求写什么材料。”?

  苏敏强硬的态度令姚义武一怔,他立刻认为这姑娘是沈强的亲信。看她文质彬彬、娇小懦弱的模样,却是个有性格的姑娘。周军这时也诧异苏敏今日的表现。他觉得苏敏顶撞得解气,又担心苏敏这么顶会得罪姚义武,毕竟姚是总经理。他有些惭愧,这应该是自己来承担的。?

  姚义武有些生气,面前这位姑娘只是个普通员工,却敢顶撞他这位总经理,是否因为自己刚上台,不服气?或者她是沈强的亲信,存心与自己对着干?他一改刚才亲切的口吻,以威严生硬的口气说:“现在我是你所在公司的最高领导,你不愿服从指示和工作分配?”?

  周军听姚义武如此说法,知道有些僵了。虽然他不满姚义武这种态度,但他不愿看到苏敏与姚义武直接交锋。他想调和一下气氛,正欲开口,苏敏先开口说了,她说:“我不在乎什么最高领导,这里并不是中央政府。这事也谈不上什么服从指示和工作分配。我们这是企业,应该以经济为重心,但你却要我们写什么揭发材料。难道世道变了,又回到‘文化大革命’年代?”她根本不畏惧姚义武的权威,口吻中蔑视的意味浓厚。?

  姚义武一怔,他没料到这个姑娘这么厉害,而且还伶牙俐齿。他都不敢给她扣大帽子,因为苏敏已提到了政治高度。何况目前的世道,民主和法制在上海这座先进的现代化城市里已深入人心了。大帽子扣压根本不起作用,若要恫吓她也只能以经济、行政手段。诸如降级、减薪,甚至辞退。但这话他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他不知苏敏的背景,也怕有劳动纠纷,若她不服,上诉法律,就麻烦了。这倒让他无奈了,他是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的重点是搞沈强:若为苏敏顶撞而发火。有点“小不忍则乱大谋”了,他想日后有的是机会找碴子,收拾她。他口气稍微和缓了些,但也不愿掉架子,他冷冷地说:“你说得没错,如今不是‘文化大革命’年代,我们是企业,应该以经济为主要目标。但是若有经济犯罪,我们总不能漠然视之,你说是不是?”?

  周军听了苏敏回敬姚义武的话如此沉重,认为事情要糟得不可收拾了。既如此,他也打算豁出去帮助苏敏,大不了辞职不干了,这个社会谁怕谁啊?他准备好,若姚义武出言不逊,他便出手与他针锋相对论战一场。但姚义武口气有些软了,不管如何,他也要与姚交锋,要不让苏敏孤军作战,太不好意思了。姚义武话音一落,他怕苏敏接口,便抢先开口道:“什么经济犯罪,我们不能漠然视之?说这话要有依据,要不就是诬陷!”他的言辞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不亚于苏敏方才的言辞。苏敏向他投来欣慰的一瞥,令他为之兴奋。?

  姚义武更惊讶了,没想到这两个书生够扎手的,与他们斗嘴也真犯不着。他无可奈何,只有摊牌了,他说:“没依据,我能说那个话?今儿一上班,我就接到检察院的电话,说要来调查沈强挪用公款私下炒股之事,要我们先准备材料。我今日才知道,你们就是具体的操作者,所以我找你们谈谈,让你们写些经过,这算是诬陷吗?”说着他口气一缓,扫视一下周、苏两人,又说,“老实话,我也不相信沈总会挪用公款用公款私自炒股。但既有人写信给检察院,检察院也立案调查,我们能不配合,能包庇吗?你们俩不用担心,你们没有过错。毕竟沈强是老总,他指令你们操盘,你们也不知情,自然服从了。好好想想,写份材料,或者就算事情经过,也可以是过程总结吧。”他见两人不吭声,又安慰两人说:“你们两人都是大学生,都是人才,公司一定会尽量保护的,一定会重用你们的,会让你们发挥最大的价值的。”他又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公司现在缺人才,像你们这样的人才,公司里并不多。你们真要好自为之啊!”?

  姚义武为自己这番语重心长的言辞感到自得,冷不防却听苏敏说:“我们俩不仅是大学生,是硕士生。”苏敏那神态有些傲然。他听了心中恼怒,暗忖:真是不识抬举,不知天高地厚,硕士生神气什么,老子不过是混了张夜大专文凭,照样做你们的总经理。硕士值几个钱?明年我就去买它一张来,弄顶博士高帽子戴戴也不难。但他口中却说:“硕士生,那更是人才了,放心,我会重用人才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是公司人才战略的主要宗旨嘛。”他又扫视一下两人说:“回去快些写出来,最好在下午三点前交给我,检察院的人下午会来。”?苏敏却依然冷着脸,对姚义武说:“这样吧,等下午检察院来人与我们谈过再写不迟。”?

  姚义武没料到苏敏居然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苦口婆心的话都说了,她还不领情,不由勃然作怒了,他铁青着脸,拍着桌子说:“这么狂妄!硕士毕业就不得了了,不想给我干,你就滚吧!”?周军听了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冲姚义武说:“这公司是你开的?你让谁滚谁就滚?”?苏敏拉拉周军的衣袖说:“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她又冷冷地对姚义武说:“我们也不希罕你这儿,凭我们的能力,还怕找不到工作?”她又对周军说:“走吧,这儿空气闷人。”?周军与她相视一笑,头也不回离开姚义武的办公室。?

  姚义武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气得瘫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他做梦也没料到这两人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沈强,卑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更不在乎自己的工作。?

  原来他那天在刘耀泉办公室写好检举信,刘耀泉修改了几处。晚上回家,他就让妻子抄写一份,又让妻子填了三只信封。翌日上班,在公司里复印了两份,亲自出去扔在邮筒里。估算当日检察院就能收到,接下来就等检察院反应了。他认为里面涉及的金额巨大,检察院一定不会等闲视之,一定会马上立案调查。他不安地等了几天,今日上班,果然接到检察院要来调查的电话,他十分兴奋,立即打电话向刘耀泉汇报。刘耀泉指示他,先找几个有关人员谈话,让他们写揭发材料。他上午得知周军、苏敏是去证券操盘的,因此立刻将两人叫到自己办公室。却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周军、苏敏出了姚义武办公室。两人未打算回自己各自的办公室,却下楼去找家茶室或咖啡馆聊谈一番。今日在姚义武办公室的那番表现,已将两人逼向辞职的边缘。这虽是一时冲动,但事既如此,在心理上要做好充分准备。途中两人沉默不语,但相互表示了会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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