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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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刘一手突然给马得路打电话,说要亲自上门跟他谈谈。马得路激动坏了,赶忙叫小白去加急制作了一条横幅:“热烈欢迎日不落集团总裁刘一手先生莅临理想胡同!”挂到了咖啡馆大门上方。又叫小红、小黄准备好瓜果点心等。刚准备停当,刘一手到了。

  马得路热情地把刘一手迎进办公室,关门对谈。

  小白在外头心神不定团团转,一会儿问:“怎么还不出来啊?”一会儿又问:“小红,他们谈了多长时间了?”小红不耐烦:“你不自己有表嘛!”小白叹气:“忘计时了。”小红想了想:“半拉钟头吧。”小白悻悻然:“他们又没有共同语言,谈啥谈呀!”

  在马得路跟前,刘一手一改在张开兰面前的拘谨和小心,高谈阔论。马得路则比较拘谨,带着崇敬,小心陪着。

  刘一手侃侃而谈:“正如我在很多国际论坛上曾经说过的那样,日不落是一个综合集团,我们几年前就从一个单一的钢筋供货商,蜕变为一个航母式集团,我们现在有餐饮,太阳落下之后,日不落餐饮联盟体负责发光,我们直营的日不落餐饮有六十多家,分布在一线和二线城市,加盟的有三百多家,分布在三线和四线城市。正所谓夜幕降临,日不落升起。为了保证日不落名副其实,我们这些店,至少有一半是24小时不打烊的。”马得路竖起了大拇指:“大手笔。”

  刘一手一笑:“这算什么大手笔,餐饮是日不落集团里边手笔最小的。像矿业、地产业、玉石业,我们都有涉足。最近我还刚投资了一家情趣用品连锁店。”马得路一脸意外:“刘总的兴趣真是广泛,怎么想到投情趣用品呢?”“因为情趣用品店一般都是24小时服务的,符合日不落的品牌特点,可以互相加持。我要不断地增强日不落这个品牌的价值。同时,也符合人性需要。我们企业家创造财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服务人性吗?”

  马得路一脸崇拜:“深刻!精辟!大部分的企业家只能到服务人民的层次,而您是服务人性。”刘一手不屑地说:“这些也都是小手笔,边边角角的事儿。”

  马得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刘总的大手笔是?”

  刘一手看着马得路,深沉地说:“日不落集团有两大手笔,一个大手笔由我妈张开兰小姐负责,就是造车。造世界上最环保、最独特、提速最快、续航最远的电动汽车。”马得路听得一愣一愣的:“刘总,你妈的思路——”刘一手打断提醒道:“叫她张小姐。”马得路忙改口:“张小姐造车的思路我不是很懂,从钢筋到餐饮,再到地产玉石,我都能理解,甚至投资情趣用品,我也能摸着一点边儿。但这汽车怎么造啊?不是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吗?”

  刘一手看着马得路:“张小姐曾教导我,在互联网出现之前,术业有专攻;在互联网之后,术业不分工。车,有钱就能造;人,爱拼才会赢。”马得路有些茫然:“在哪儿造呢?”刘一手蹦出句英语:“America。”“为什么去America造而不在China造呢?”“那里技术比较发达。”“这是你妈,不,张小姐的大手笔。那您的大手笔呢?”

  刘一手眉毛一挑:“IP知道吗?”马得路点头:“知道。就是一些网络小说,可以拍成电影电视剧,改成游戏,大概其这意思吧。”刘一手微微一笑:“准确的说法叫知识财产。我的大手笔就是要在三年内囤积一千万部大IP。”马得路瞠目结舌:“一千万部?”“对。日不落集团要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版权基地,日不落投资出品的影视剧要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有电的地方播放。日不落,要从物质的日不落,走向精神的日不落。”

  马得路惊叹道:“厉害了我的哥!”随即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囤IP了。但没囤好。”刘一手问:“你囤了多少?”马得路叹气:“我就囤了一部,叫《挖坟启示录》。刚要开发的时候发现这是一部抄袭作品,怕惹官司,没敢继续弄。白扔了一笔钱。”

  刘一手开始套话:“不是我批评你,你现在资金有多雄厚,就敢这么扔?”马得路嘿嘿笑着:“不雄厚。不雄厚。您批评得对。”刘一手又问:“不雄厚是多少?我帮你规划一下。”马得路惭愧道:“两千来万。跟您不能比。”刘一手摆摆手:“不要跟我比,有几个能跟我比?”马得路连连点头:“对对对。”

  刘一手继续问道:“你是怎么规划投资的?”马得路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这两年投了几个小项目:填了一片海,挣了几十万;修了一小段高速公路,赔了几十万;养了几十条藏獒,赚了百十万;参股了一个共享单车,赔了百十万。”刘一手听完:“打了个平手?”马得路又叹气道:“打了个平手倒好了!还有俩项目是赔的,一个就是买了那个抄袭的IP,另一个是开了这家咖啡馆,到现在都还没有盈利。”

  刘一手看着马得路:“接下来呢?”马得路顿了顿:“我每个月都会有个项目海选会,但没有什么比较打眼的。最近我的总顾问李才给我规划了一下,我觉得非常好。”刘一手显出感兴趣的样子:“说说我听听。可以的话我来给你投资。”马得路说道:“这个计划我们开了十几次会,给它命名为生态化变。”刘一手皱眉:“怎么听起来像生化武器?什么意思?”马得路娓娓道来:“什么叫生态呢?我举个例子,有栋楼,一楼是餐馆,二楼是足底按摩,三楼是棋牌室,四楼是卡拉OK,五楼是夜宵,六楼是宾馆。这栋楼,如果这六层由六家经营,那就是各自为战,如果是一家来经营呢?就叫生态化变。”刘一手恍然大悟:“那就是在一楼吃完饭,到二楼做个足底,然后上三楼打牌或上四楼唱卡拉OK,唱完就小半夜了,去五楼吃夜宵,吃完夜宵一看天蒙蒙亮了,得,就这儿眯一觉吧,六楼开间房。”

  马得路一乐:“明白人儿啊我的哥!当然,这仅仅是个比方,要再大一点想,比如,您拍了一部IP——”刘一手打断:“我这儿没有IP,都是大IP。”马得路忙改口:“您拍了一个大IP,怎么挣钱呢?无非就是卖给平台。按照生态化变的计划,是卖给自己,我们自己打造一个视频平台,我们自己造电视机,我们自己造手机,于是,我们的作品通过我们的产品,循环往复地传输到了受众那里。它不是一次性利润,是不断滚动的利润。一句话说,生态化变就是自我造血,自我输出。刘总,您觉得怎么样?”

  刘一手斩钉截铁地回应:“不可行。”马得路一愣:“为什么呢?”刘一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正如我妈张小姐说过的那样,在互联网出现之前,做企业要守,以守为攻;在互联网出现以后,做企业要攻,以攻为守。你的生态化变是守,守是守不住的,更可怕的是,很可能没人来攻你。你自己跟自己玩?这不回到农耕文明时代了吗?”马得路听得迷茫了:“那依刘总的意见呢?”刘一手一副浮夸的表情:“你看日不落集团,我刚才跟你说了,日不落集团是航空母舰式发展。美国为什么强大,它航母多呀。哪里有事,航母凫着水就过去了,指哪儿打哪儿。这就叫攻。时代变化多快啊,机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必须得有航母,能尽快起飞降落调动炮火打击一切可打击目标。说造车就造车,说打造IP帝国就打造IP帝国。航母式发展让你永远待在风口上。”

  马得路干笑:“是是是,我听说风口上猪都能飞。当然,我现在还没能到风口待过。”刘一手继续试探:“我待过好几次了。不经历几次风口,日不落没有今天。你对日不落集团有多少了解?”马得路仍是一脸崇拜:“认识您之前就有了解,认识您之后就甭说了,我现在已经是日不落集团的精神股东了。”“嗯?什么叫精神股东?”“我原来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搜我的名字,理想胡同的名字,看有什么消息没有;现在我上了班,第一时间就是搜你的名字,日不落集团的名字,我关心日不落胜过关心理想胡同。这不已经是您的精神股东了嘛。”刘一手顺势说道:“不要只甘心做精神股东。为什么不来做我的真实股东?”

  马得路不敢相信:“我?哪做得了日不落的股东,您要是航空母舰,我连小舢板都算不上。精神股东我都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怕您笑话。”刘一手语重心长地看着马得路:“正如我妈张小姐多次在风口来临的时候教育我的那样,胆大得一半,胆小得一看。也正如我妈张小姐在我刚入行的时候,写给我的八字箴言:天大地大,胆子要大。不要看不起自己,你的理想不是跟马云、马化腾并肩吗,那为什么不敢想来做我的股东?”马得路半信半疑:“刘总您真有这意思?”刘一手见马得路一脸惊讶的样子,继续劝说道:“你现在势单力薄,要学会借航母出海。我这次来京,事务繁忙,我日理万机之余来见你不会是空手而来。你这边别再乱找乱投什么项目了,资金就扔我那儿,我给你托着。”马得路一时语塞:“这,我……”刘一手笑了:“别着急,别激动,你先听我说。你投到我那儿,给你算固定投资,零风险。年化收益率百分之十二。除此之外,按比例分红。”

  马得路担心地问:“你妈张小姐会同意吗?”刘一手不以为然地环顾四周:“她只管国外造车部分。日不落国内部分由我全权负责。还有,你这个咖啡馆也不能这么往里扔钱,得尽快盈利。日不落餐饮的品牌还可以,你就挂出去吧。日不落的品宣和公关部门也会给你做推广。”马得路感觉像在做梦:“刘总,我这就算上了您的航母了吧?”刘一手伸出手:“日不落欢迎你。”马得路也伸出手:“刘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讲。”“我这次有幸搭上您和日不落的顺风车,是不是能有个战略合作小仪式什么的?”刘一手干脆利落:“你马上操办。”马得路激动不已:“哎!刘总局气!”

  刘一手站起身:“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我这边会有专人跟你对接推进咱们刚才商定的这些事儿。”马得路点头:“得嘞!”

  小白正等得着急,忽见刘一手、马得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急忙迎上前跟刘一手打招呼:“刘总您好。”

  刘一手毫无上次的热情,脚步没停,只淡淡点了点头:“您好。”

  小白热情道:“刘总您不喝杯咖啡啊?”刘一手没回头:“刚才在马总办公室喝过了。”

  马得路低声呵斥小白:“赶紧忙你的吧。没见今天客人很多嘛。”

  马得路送刘一手出了咖啡馆。

  小白愣愣站着。小红走过来:“这是真刘一手吗?看上去跟你不熟啊。”小白没好气地回应:“赶紧忙你的吧。没见今天客人很多嘛。”

  小红撇撇嘴走开了。

  小白坐到吧台后生闷气,想了想发了条朋友圈:今日对我爱搭不理,明日我叫你高攀不起。

  刚发完,忽然进来一条微信,一看正是刘一手的。

  刘一手的微信:弟,今日相见不便,等我再约。一手。

  小白浑身一凛,手忙脚乱赶紧将刚才发的那条朋友圈删掉。

  小红跑过来:“白总,你发的那条朋友圈怎么删了,我还没来得及点赞呢。”小白警惕道:“你看见了?”小红点头:“我看见了。”

  小黄刚好拿着托盘经过:“我也看见了。说得真好!”小白沮丧地放下手机:“那就说明,他也可能看见了。”小红问:“他是谁啊?”小白有些失落:“别那么八卦。这是我们商界之间的明争暗斗。”

  李双全的伤情很危险,不过手术并不复杂,一个多小时就做完了。李双全从麻醉中醒了以后,被送到了病房。

  尚晋、李貌、李才万山红关切地围着李双全。

  李貌轻声问:“爸,怎么样?”李双全微笑着:“很好。前些日子一直不敢大喘气儿,一喘气儿就疼,现在放松了。”

  李双全不自觉看了万山红一眼。万山红也正在看他。两人都有些心事。

  李才说:“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李双全这才突然觉得很饿:“来碗卤煮,加两个饼。”李才点赞道:“会吃!我去去就来!”

  李才很快买来了卤煮。李双全吃得很香,连汤都全喝完了。

  李双全满足地舒了口气:“还是吃这舒坦!”李才看着李双全:“您都多少年不吃了!我就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吃过。我是特好这一口儿。尚晋也爱吃。”尚晋笑着:“卤煮炒肝都行,就是豆汁儿我喝不来。”

  李双全看了看众人:“你们都回吧。这儿没事了。”李貌一愣:“都回?谁照顾你啊。”李双全不以为然地说:“起立坐卧行走如常,照顾什么。”万山红看着李貌他们说:“你们仨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李双全摆摆手:“你也不用在这儿耗着。有事儿我喊你。你们都回去。”万山红一听激动起来:“李掌柜,你是活痛快活明白了,就不替我想想?”李双全愣住:“什么意思?”“一家子人把你一人扔这儿,挨骂的是谁?我!”李双全疑惑地看着万山红:“谁骂你?”“一楼筒子的人都会骂!”

  李双全沉吟了一会:“这事儿,封锁消息。谁也别告诉。”又对李貌说:“也不能让你奶知道。”万山红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幸福里,芝麻大的事儿在这儿都是轰天雷!还封锁消息,你只能封锁自己不知道别人的消息。你封锁得了常有理吗?”转头对李貌、李才、尚晋说:“你们都忙去吧。我耗这儿就行。”尚晋有些犹豫:“还是排班吧。万师傅盯白天,我们仨轮番盯夜班。”李双全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尚晋,单人病房贵不少钱吧?”尚晋回应:“贵倒没贵多少,主要是紧张。我一问,正好空出一间,就自作主张给您定了。”李双全发自内心地:“谢啦。”尚晋、李貌相视一眼,笑了。

  李貌回到工作室,毛毛急急迎了上来。

  “干吗去了?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就一句有事儿就打发我了。”李貌一脸疲惫:“找我有急事?”“有。安心约咱俩今天见面。我预感不妙,就没答应见。”“早见晚见不都是见嘛。这能躲哪儿去。”“我就是答应,你今天也没时间啊。”“干吗非得叫上我,咱俩的事儿不都你一个人就能定嘛。”“不行。这次事关重大,我约了她明天下午三点半,咱俩一块儿去。这个点儿最吉利!”李貌扑哧笑了:“你还真信啊。”毛毛一脸严肃:“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哎你今天到底干吗去了?”

  “我去医院了——”毛毛大叫:“你怀孕了?你检查去了?你怎么抢我前头去了!”李貌无语道:“什么呀。我爸做了个小手术。”毛毛一惊:“李掌柜多硬朗啊。怎么了?”“唉,那视频你不也看了嘛,他被踢断两根肋骨,一直硬撑着呢。要不是这视频流出来,我们都还不知道!”“李掌柜为什么要撑着?这哪能撑得住啊。”“他好面子呗。”“命比面子还重要啊?”

  李貌一怔,觉得毛毛说得对,这件事貌似还有什么隐情。李貌想了想又打开手机,仔细看李双全和刘克弱的比武视频,头两遍没看出什么来,看到第三遍,李貌忽然一激灵:李双全身上的衣服从没见他穿过!李貌满腹疑惑,她隐隐觉得,李双全应该是有事瞒着大伙儿。

  傍晚时分,李貌、李才、尚晋又一同去了医院,让万山红回家休息,他们在医院守护。晚饭时尚晋、李貌去外面饭店炒了几个菜打包过来,几个人围着床前的小桌吃着。

  李双全皱眉:“这土豆丝火候老了一点。可惜。”尚晋说道:“我这是去您指定的那家店炒的。”李双全点头:“知道。也就是这家店,只老了一分;要换别的店,老五分都有可能。这世道,人心浮躁啊。”李貌:“李掌柜,您不能一盘土豆丝定天下啊。”李双全自顾自地说道:“炒土豆丝,在厨师的手艺中,是太极拳站桩的位置。一看刀功,二看火候。一个社会,普遍炒不好土豆丝的话,说明人心浮躁。在北派厨师中,不会炒土豆丝的厨子就不是顶尖的厨子。”

  尚晋听出些门道:“这有什么要领吗?”李双全:“炒土豆丝如火中取宝,不及则生,稍过则老,争之于俄顷,失之于须臾。难哪!难哪!”李才惊讶:“这是烹饪大师黄敬临的传世弟子罗国荣说的话,经常被用于鲁菜要领。您这都知道,佩服佩服。”李双全干笑:“没你不知道的。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们那咖啡馆不挣钱吗?”李才嘴硬:“还没养起来。等养起来就挣钱了。”

  李双全摇头道:“错。是因为你们咖啡馆厨房离堂口太远了。开餐馆讲究什么?锅气!菜饭一出锅,立即能进口,生意才能好。从你们那厨房端个菜出来,到桌锅气就散了。”李才并不认同:“爸,我不是跟您抬杠啊。您的锅气理论我从书上看到过,古代叫镬气,它有一定道理,但只针对餐馆。我们是咖啡馆,两回事儿。”李双全追问:“你们有没有餐?”“有。简餐。”“简餐它也是餐。只要是餐,就得有锅气。天下馆子,都逃不出这个理。”李才争辩道:“那您的蹄花从您那儿买回家,锅气不也散了吗?不也卖得挺好吗?”“我那蹄花,热可大啃,凉可冷嚼。热啃滑爽不腻,冷嚼滋味暗生,避免了锅气散味儿。你还有什么可跟我争的?”

  李双全说得急了,伤口有些疼,放下了筷子:“我躺会儿。”

  李貌朝李才翻白眼:“你会做饭嘛你这儿瞎白霍!”李才忙改口:“我就是跟李掌柜探讨一下。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李双全缓了缓问道:“那个刘克弱抢救过来了吧?”尚晋回应:“抢救过来了。”李双全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尚晋转过头:“但以后武馆可能开不成了。声名扫地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双全半晌没说话,仰头想着什么,最后冒出一句:“这是什么买卖啊。”

  李貌忽然想起万山红一个人在家,也不知吃没吃,走到走廊上给毛毛打了个电话,叫毛毛给万山红送点吃的过去。毛毛应了。

  这会儿常有丽刚把饭菜端上桌。

  马得路夸赞:“丰盛!”常有丽得意地说:“你这几天烟酒没碰,给你加了个红烧肉。”马得路讨好道:“谢谢妈。”

  毛毛拿着两个饭盒过来,夹菜。

  常有丽不解地问:“干吗啊你?”毛毛边夹边说:“万姨一个人在家。李貌怕她不做饭,让我给送点吃的过去。”常有丽狐疑地看着毛毛:“她干吗一个人在家啊?闹家庭矛盾了?出什么事儿了?”“没闹矛盾。好着呢。就是李掌柜做了个小手术,李貌他们都在医院呢。”常有丽一惊:“做什么手术?”“那视频你不也看了吗,李掌柜被踢断了两根肋骨。”常有丽大叫:“啊呀,啊呀!这还了得!”

  马得路关心地说:“那我得找时间去看看李叔。”常有丽顺口而出:“我也得去。”毛毛皱眉道:“你去什么去啊。我跟得路去就行了。就代表你了。”常有丽一听不高兴了:“你们代表不了我。我是九号楼正楼长,她管红花还跟我显摆呢,她是副的,我是正的。我要代表九号楼去看望我的楼民。哎对了,那万山红她为什么不去医院啊?这里头有事儿!”

  毛毛装好饭盒:“赶紧吃您的吧。我给万姨送过去。”常有丽笃定地说:“你就是送过去她也不会吃。她吃我的心有,吃我饭的心不会有。”

  毛毛拎着饭盒按响了万山红家的门铃。万山红正躺卧室床上想心事,听到门铃响,不情愿地下床去开门。

  毛毛将俩饭盒递给万山红:“万姨,李貌说您一个人在家,让我给您送点吃的过来。我下班回来路上就去饭馆里给您炒了俩菜。您将就吃吧。”万山红接过去:“谢谢你啊,毛毛。”

  常有丽贴门后听着对面的动静。马得路偷笑。

  常有丽回头瞪了一眼:“笑什么笑!”

  毛毛回来。三人吃着饭。

  常有丽还是没憋住:“明明我炒的菜,干吗说是饭馆里叫的。”毛毛无奈道:“你跟我说你炒的菜万姨根本不会吃。我就只好变通一下了。”常有丽叹气:“唉,失去了一个测试我俩关系进展的机会。”毛毛看着常有丽:“我看啊,你俩就谁也别惦记谁了。”常有丽不屑道:“我离了她倒行,我有的是朋友伙计闺密,她没人玩儿啊。这一退,我怕她憋出毛病来。”毛毛干笑道:“只要你不气她,就不会出什么毛病。”常有丽撇撇嘴:“你这话说的!那我以后还不能气她了?她也气我呢!说我跟林姐是狼狈狗为奸。”马得路抬头问:“狗是谁?”常有丽扔了块骨头给呼噜:“它。”

  一早,林姐在九号楼门前遛狗。

  万山红背包从楼里出来。林姐马上热情地迎上去:“山红,去医院啊。”

  万山红一愣:“你怎么知道的?”“全楼人都知道啊。”“知道什么?”“你们家李掌柜被打断好几根肋骨,好容易抢救过来啊。”“谁跟你传的谣?啊?谁传的?”“大家都在传。”万山红气愤道:“根本没有的事儿!”

  万山红说着往前走。林姐又跟上来。

  “山红,问你个事儿,您受累回答一下行吗?”万山红脚步不停:“没空儿。”“就一句话,就是你说我跟常有丽和呼噜是狼狈狗为奸的事儿。”

  万山红停住了脚步:“你听出来狼狈狗为奸的狗是指常有理的那个恶狗呼噜?”林姐笑了笑:“好赖话我还听不出来。听不出来那不成棒槌了嘛!但确实有一点我不是很清楚,就是在你的心里我跟常有丽谁是狼谁是狈呢?还是说你就是那么一笼统地说,没细分?”万山红反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林姐犹豫着没说话。

  万山红看着林姐:“有细分。但你不说为什么问那就算了,这事儿就不聊了。”林姐连忙说道:“我跟你说。是这样,那天我跟有丽分析了一下,有丽说在你心里,我是狼她是狈;但我不服,她怎么就能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是她想的,因为狈指挥狼嘛。她是想指挥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究竟是狼还是狈。”万山红又反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林姐想了想:“我觉得不一定,得看具体事儿,有时候我是狼,有时候我是狈。她常有丽也不一定能完全指挥我。”

  万山红心生一计:“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也跟常有理想的不一样。我说的狼狈,指的你是狈,她是狼。”林姐满脸欣喜:“真的?”万山红语气真诚:“当然是真的。你记住,两个人在一块儿,要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就是狼狈为奸。你们俩一看就不是蚂蚱,是狼狈。但她还真以为能指挥得了你,她根本不知道姜是老的辣,看似她指挥你,实际上都是你牵着她鼻子跑。所以,她是狼,你是狈。她谁的便宜都占,她占过你一丁点儿便宜吗?”林姐摇头:“那还真没有。”万山红顺势说道:“那她怎么就是狈了?我就不认为她能指挥你!你就是狈!”

  林姐感动地说:“山红,咱俩该是朋友啊。”万山红冷冷地回应:“敌人的朋友是敌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再见。”

  万山红说着往前走去,走了一阵儿又回头,看见林姐牵狗走远了。

  万山红不屑地笑了一下:“真是个棒槌!”

  下午三点半,毛毛如约去了安心的办公室。

  安心开口说道:“非常抱歉!今天跟你聊的是个人私事,本来应该约外边去,但因为这两天筹备节目样片录制,跟打仗似的,就约办公室了。”毛毛笑着说:“没事啊。参观一下电视台也挺好。就是进门太麻烦,各种证件盘查什么的。”安心解释着:“新闻单位必须保证安全。”毛毛郑重地说:“我理解支持并赞成。安心,今天李貌有事儿,我就一个人来了。砖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不该瞒着你。虽然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决定,但这主要是我的责任。”安心微笑:“跟我这么见外干什么。我要是你们,也会那么做。不就一块砖的事儿嘛,没必要上升到板砖的程度。”毛毛欣慰地说:“安心,您真是名副其实,让人安心啊——你约我什么事儿啊?”

  安心不自觉地长出了口气。

  毛毛看着安心:“有事就直说。我是直女——直来直去的女生。李貌也是。我记得你也是哦。”“那我就直说了——张小姐要扣你们钱。”毛毛一惊:“凭什么?多少?”“十万块。”“不是说张小姐负责损失吗?”“她说损失由她负责指的是重新铺的砖和工时由她负责。但整体上她认为你们有责任,需要扣除一部分费用。”

  毛毛断然拒绝:“我们出不了这个费用。我跟李貌以前没做过这么大的工程,所以我们是当成‘家是一座城’工作室的代表作来做的。从这里边我们没有赚什么钱。因为一块砖,扣我们十万块钱是没有道理的。而且现在我们成了她的垫脚石,媒体上都在疯传她砸砖的场面,这传出去,我跟李貌以后都没法接活儿了。这个损失谁来赔?你让张小姐来跟我们谈吧。你谈不合适。”

  安心情绪有些低落:“她不会跟你们谈。如果不是我谈,就是日不落集团的律师和法务甚至公关来谈了。”毛毛气呼呼地说:“无论谁来谈,我们不赔钱。砖是她自己砸的,她想作秀,自作得自受。我们有没有责任?有!一块砖的责任。走法律就走法律,走法务就走法务,随她便。”安心顿了顿:“如果少赔一点呢?”毛毛态度坚决:“一分也不行。砖是她砸的。她破坏了我们的作品。我们还没索赔呢。”安心劝说道:“毛毛,你要明白,她是雇主。”“她不是。”

  安心一愣,看着毛毛。

  毛毛也看着安心:“你是雇主。你当时给我们看过房产证,户主是你。是你雇了我们来给你装这房子。我们跟你签的合同,为你负责。日不落集团跟我们没有关系,也谈不上打不打官司,走不走法律还是法务。安心,要真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你的房子你做主,怎么她来给你打啊砸的?”安心一副无奈的样子:“她毕竟是我未来的婆婆。我得尊重她的意见。”“房本是真的吧?”“是真的。”“没签那些豪门经常私底下签的那些内幕合同吧?”安心一愣:“什么内幕合同?”“就是必须生出男孩才能分遗产啊房子只是名义上代持其实还归别人啊什么的。”“没有。我怎么可能签那种合同。”“那你就挺起腰杆当雇主!”

  安心没说话,面带难色。

  毛毛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若为难,也可以让他们来跟我们谈。张小姐不来,其他人也行。你夹在中间,不好处理。”安心一咬牙:“不为难。我回去再跟张小姐商量一下。尽量让大家都满意。”毛毛沉吟了一下:“安心,你一向温婉得体,想照顾所有人,但我多说一句,世上没有大家都满意的事儿,有些事儿合情,有些事儿合理。你只能挑一头儿。咱们这件事儿,涉及合约和金钱,只能合理,无法合情。希望你能理解我跟李貌,也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中担当真正的甲方——说句闺密级别的体己话,有些情况,一次不是甲方,就终生不是甲方了。”安心真诚地说道:“毛毛,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

  小胡开车拉着常有丽、林姐去医院看望李双全。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果篮。常有丽、林姐坐后排。呼噜坐两人中间。

  林姐皱眉:“你怎么带呼噜来了?医院进不去。”常有丽不以为然地说:“我今天要带呼噜去打防疫针。再拐回去不顺道儿。一会儿搁车上让小胡看着就行。”小胡一听忙说道:“阿姨,我看不了。马总让我把你送到以后去办其他事儿。”常有丽一脸意外:“我不是说今天下午这车我征用了吗?”小胡解释:“阿姨你不知道,马总在筹备非常重要的一个战略战术合作仪式,理想胡同全体人马都忙得鸡飞狗跳。”常有丽问道:“什么仪式?”“马总让保密。”“好,那我直接问马总吧。”

  小胡说:“对您那不能保。我就是听说啊,理想胡同和日不落集团要联手打造一艘航空母舰。”林姐惊叹道:“什么?航空母舰?那不是国家的事儿吗?有丽,你女婿出息了!”常有丽有些疑惑:“不大可能,估计是打造游艇什么的——小胡你慢点开,别把水果给颠坏了。”“阿姨您放宽心。我快归快,但稳一定要稳。就是颠坏了我也不能颠坏这些很贵的水果!”常有丽暗喜:“你能看出这些水果很贵?”小胡回应:“那是。无论多糟烂的水果,捏咕到果篮里就显贵了。”

  常有丽皱了皱眉,不再接小胡的话。

  林姐憋不住说道:“有丽,上午我碰见万山红了。”常有丽警惕地问:“没理她吧?”“倒是说了几句。”“你先跟她说的?”“她先跟我说的,问我遛狗呢吗,我说是的。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问了她一个事儿,就是她说的狼狈分别指的是谁。”常有丽一惊:“是谁?”“她跟你的说法相反。”常有丽狐疑道:“我驮着你跑?不可能!”“她就是这么说的。说得真真儿的,你是狼我是狈。”

  常有丽不满:“林姐,你跟她讨论这个干吗?狈比狼光荣吗?你这一讨论这不把咱俩狼狈的关系给坐实了吗?”林姐争辩道:“我问的是她怎么想的,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儿,咱们又不是她想什么咱们就认什么。”常有丽有些生气:“问题不在她,在你。你为什么去问她这个事儿呢,还不是因为你对我说你是狼这个事儿不满!你想翻案。”林姐也不悦:“我翻什么案啊,我就是好奇。”

  常有丽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到了医院,常有丽把呼噜领到大楼门口角落里。

  常有丽命令:“坐下。”呼噜坐下了。

  常有丽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乖,在这里边待着别动。听见没呼噜?”

  呼噜“汪汪”叫了两声。

  常有丽对林姐说:“走吧。”林姐不放心:“行吗?”常有丽笃定地说:“没它不行的事儿。这几年排队占地儿都靠它呢。我不回来,它不会挪窝儿的。”

  两人进了医院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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