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结局.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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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结局.下

  徐芳仪的意识,时有时无,虚弱中睁开眼,瞧见头顶是金纱罗帐,身旁有窸窣且杂乱的轻盈脚步声。

  “诶?她醒了,去告知陛下一声。”

  许久之后,因虚弱头晕而动弹不得的徐芳仪瞧见,脸前有个肥硕的老男人,眯着油腻却温和的眼神,由上往下的看着她。

  “可不能怪朕的酒毒性大,是你的身子太纤弱了。”柴世荣柔声道。

  徐芳仪还在接受着叫人迷惑的情况,以及自己是死是活,却听柴世荣又开腔:

  “宴请了这么多人,独你挺身而出,替喝赐酒,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大君呢……”徐芳仪虚弱中,艰难一声。

  “从今往后,此人已与你无关,你乃朕的爱妃。”

  “???”徐芳仪看着那张肥硕又油腻的老脸,几番反胃想呕吐。

  “若朕的爱妻还活着,而今也三十九岁了,她的重情重义,不比你逊色。”

  徐芳仪迷惑中,听他说了许多往事,如对亡妻有多思念、亡妻有多好,动情时还痛哭垂泪,她只觉自己并不想听,自己这命怎就这么……总是成他人的动人爱情的旁观者,无从参与其中,却又随着天命而旁参其中。

  柴世荣又说了一堆喜欢她的话,徐芳仪心想:你长的太丑了,还这么喜欢说恶心人的话,不像大君,斯文秀气又清朗,更乐于耐心倾听自己说话。

  待身子大致痊愈后,徐芳仪每晚都要陪着柴世荣喝酒、享乐,倒是待她温柔体贴,只是有些亲密,她不得不半推半就,直至只能顺从,只觉自己身不由己,随着动荡而波折,这命就活在旁人的手掌中。

  最后一次见大君,是随着柴世荣一道,排场浩大的巡游西府。

  叶秋风牵着花暮雨忙碌于王宫内,汴梁下发了诸多政令到她手里,令她执行并妥善交接。

  三十六驾御驾马车缓缓进入西府王宫时,叶秋风伏跪在地迎驾,抬眸时,于那马车的窗子,最后见了徐芳仪一面。

  徐芳仪对她浅浅微笑,微笑中夹杂着一丝凄凉、苦意。

  能再见,叶秋风没起任何庆幸之感,反而感到有些无力、苦涩,从前手握王权,亦有随波逐流之感,自觉有太多事受天道掌控,而非人能掌控,如今一朝跌落九重山,活着也要小心翼翼,因为她身后总跟着汴梁而来的二十位禁军。

  自那最后的一面之缘后,再听到徐芳仪的消息,已是两年后。

  据悉徐芳仪随柴世荣一道,亲征契丹,柴世荣初战大捷、拿下了幽云之蔚州,继续北上征伐新州、武州时,位于蔚州东南的易州遭契丹三十万大军拦腰突袭,蔚州刚握稳,却失了易州,柴世荣不得不率军折返,夺回易州。

  易州夺回了,而留守于易州的随行家眷却被契丹全数掳走,徐芳仪也在其中。

  契丹国乃奴隶制,家眷被掳走的下场可想而知,柴世荣第一次愿意与契丹人谈判,愿献上三十万两金赎回家眷。

  被赎回的家眷中,独独没有徐芳仪,徐芳仪已被契丹国的昭圣皇帝纳为嫔妃,后便再无她的消息传回。

  这消息只是夹杂在另一个消息里的“蛛丝马迹”而已,更重磅的消息是——

  柴世荣因此一役而突发重疾,驾崩了,传闻是因此生接连痛失爱妻,再受不住打击所致。

  幼帝继位后,却对国事及人脉不甚了解,导致手握兵权的禁军将领发动了皇城兵变。

  乱七八糟的兵变,却仅限于宫内斗,因此并未引起百姓的人心惶惶,一百多年的动乱,百姓也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基本大一统后的夺权宫斗,谁上位都得继承前业,反正嚯嚯不到地方,便也乐于打听着“看戏”,只当茶余饭后聊个乐子。

  后来再传来两浙的另一个消息,是徐从光于享生辰宴时,与他的正妻一道,一夜暴卒,同参宴的也死了几个,明显能猜到,他是被新继位的皇帝赐死了。

  叶秋风总想起那杯毒酒被徐芳仪夺去并一饮而尽的旧景,她也不知怎样才是最好,被毒酒毒死了好,还是如今这般好。

  更不知活着,是好事么,人生在世,如此随波飘零。

  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叶秋风先嗅到熟悉的体香,随后肩膀被轻盈的靠贴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花暮雨温声问道。

  叶秋风不敢说自己在想别的女人,虽然清白的很:

  “在想,如此悠闲无烦心事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你想过多久?”

  花暮雨抬眼望向府邸门口,汴梁禁军一直守在外头,虽不干涉她们的来去、还算自由,但也知道往后余生,活多久,就要被这般监视多久。

  “嫁夫随夫,夫君想过多久?”花暮雨反问道。

  叶秋风自知自己的这条命,是谈判奏效才得以续期,期限是十年,她觉得能再活十年,也差不多了,只是不知花暮雨乐不乐意。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五十一岁,如何?”

  花暮雨心想,距离五十一岁,只剩区区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波折一生,能再得她陪伴在旁八年,且悠闲安稳,也算知足了。

  “好,听夫君的,但前提是,陪我再云游一百州,玩的开心才算,不开心的不算。”

  叶秋风微笑着爽快点头:

  “我最擅长开心了,包夫人满意。”

  ……

  西府的王宫新赴任而来两位两浙路转运使,并带来了一大堆佐官,以及提刑司及一众佐官。

  转运使大概就是负责路下的几州或十几州的纳赋的转运、州治之巡察、对路下下达汴梁的治理政令等等,提刑司负责治安、庶狱、案件审理之类。

  太府寺和军器监合并为杭州铸钱监,其他设于地方的,也成了受汴梁直辖的地方铸钱监,每年铸造政令所要求之数额的钱出来,这些钱再按照政令指令,或运去汴梁,或用于地方。

  原本打散并派去各州的勇武军郎将,汴梁甚也担忧这些前国遗兵集结生乱,于是每州又削减至仅配员一千人,多出来的人皆被调往其他地方。

  汴梁政令皆以崇文抑武、励学、行商为主,杭州因此冒出来一大堆与官学国子监差不多的私学,国子监于各地所设的书监也不够用了,因此又有许多商人开设私人的书坊,文化气息,以及行商的铜臭气,愈发浓厚,坊街也更杂乱却热闹。

  牵着花暮雨处理完杭州铸钱监事宜后,花暮雨往国库走了一趟。

  原本“属于”她的庞大国库,而今已不再属于她。

  “心疼么,这么多钱,就这么没了。”

  “看着多而已,当年其实根本不够用,光是军费就要花掉所有税课所收之三成,逢征战要花的更多,地方受灾,更是哗啦啦的往外流,后来增设了市舶监、鼓励以国行商之后,才富起来。”

  花暮雨十分淡然,汴梁虽持续派禁军监视着越国曾经的王室、朝臣、郡公、县公等,但没有削除封爵,待遇也给的十分优厚。

  叶秋风一个月能得三十万钱(三十两)月奉,花暮雨也是,而三位郡王、郡主,以及翁父叶琛也各有十万,每个月一动不动的,汴梁都会派人送来一百两金子,以及食邑二百石,还有各种肉和菜、精美金银器、几十匹绫罗布匹等等。

  叶秋风在句章的私业,雇佣了两万多人,本来月奉平均也就三千钱,因汴梁鼓励行商,劳工的“地位”也提高了,月奉翻倍的涨,不过也没多大影响,酒的利润有一大半,布匹和桐油一直都很卖的起钱,她还有三十艘商船,各地的商队定期过来大宗采买,海外经商也十分忙碌,按三十取一纳赋之后,每月能营收个六万多两金(六亿钱)。

  她名下又还有一万亩良田,帮她种地的上千佃户也要开月奉。

  问题是——

  玉禄、玉禳都没兴趣继承家产,玉禄去了汴梁,通过考课被任用为徐州知州(同刺史),玉禳从封地萧山,升迁至两浙东路转运使,整日待在越州不回家。

  而玉祯却只会败家——

  她整日痴迷于买地种花、买铺席开坊肆,还雇了一大堆种花、采花、萃取花油的劳工,月奉张口就瞎开,还瞎开了一大堆驻容坊,不仅钱没挣来,每个月还血亏不知几多。

  叶秋风和花暮雨都很发愁,眼看着她带回来的地契、房契越来越厚,句章的监司管事隔三差五来诉苦,投诉玉祯每次去,就跟打劫似的,金灿灿的钱那是拿了就走,数都不带数一下的。

  好不容易逮到花玉祯回一趟家,叶秋风比花暮雨还快的上前去,抬手就揪住她的耳朵:

  “祖宗,我这点家产,都不够你嚯嚯的,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玉祯大言不惭叫唤着让她撒手:

  “反正你的家产是我继承,我花点钱怎么了?”

  “还你继承?你做梦,想都别想!”花暮雨捏着柳条鞭,一下一下的抽她小腿肚子:

  “若不是郡主的食邑能世袭,你的后人怕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再敢去拿各监司的钱,腿都给你敲断。”

  花玉祯被双亲一顿吊打后,委屈巴巴的坐在屋里哭泣,平日丁凌都会跟着她,这会儿瞧不见人,才想起她回昆山了。

  丁凌的阿爷过世了,她回昆山处理后事,几天后再回临安时,眼睛都哭肿了,动不动就难受的呜呜痛哭。

  梁南绫跟应文君偶尔会来临安做客,她们俩后来都领安置费辞官了。

  朝臣的安置费给的十分丰厚,正四品都有一百两那么多,且她们俩在句章做地方吏时,月奉也有八千多,升官进宫后就更多了,月奉高达五万钱(五两金),妥妥的一对小富婆。

  躺着吃老本不如做点儿什么,辞官后,她们俩也开了酿酒坊和印刷坊(国营曰监,私营曰坊),蹭叶秋风的商船和商队大宗的出货,又在杭州和越州开了十几间书坊。

  书坊则开来零零散散的卖,因士农工商观念的彻底崩塌,工、商之地位一朝崛起,到处都是摆地摊的婶子或大叔,工户和商户的家里都很富裕,且现在习文氛围很浓,书坊每日都有许多少男少女来买书、看书,谁家小孩若是三岁了还不识字,出来都要被嘲笑。

  此番两个小富婆来临安做客,难得玉祯也从句章回来了,瞧见她的伴从丁凌眼睛又红又肿,玉祯还不停的安慰她,问询了两声才知,原来是唯一的亲人也过世了。

  两人不免寻思,自己都没个后人,往后谁来养老送终啊。

  瞧丁凌因阿爷过世、哭了三个月也还是那么伤心,感觉她还挺重情义。

  梁南绫还大概记得十年前,头一回见丁凌,是她从昆山偷偷越境到嘉兴,恰好花暮雨要亲自去嘉兴巡视,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傻不愣登的,没被抓也主动站出来维护唯一的亲人。

  除了生来是穷苦的命之外,倒也聪明伶俐,梁绫南问她乐不乐意帮着打理书坊,若是打理的好,往后就交给她接手,丁凌当然有兴趣,点点头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在书坊忙碌了几个月,书坊里印售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典籍、诗词歌赋集等等,丁凌发现坊间很流行听书、说书,每每有说书人出现在食肆或街头,都会围去不少人凑耳朵上去听,讲到精彩处时,打赏的钱哗啦啦的扔到钱箱子里。

  丁凌便打听着找来些爱写志怪、闲录的文人,把那些说书人说的内容、以及他们爱写的,以雕版印刷成书,结果无意间叫书坊生意火爆,每日上门求购志怪闲书者络绎不绝,几乎踏平书坊的门槛。

  两个富婆一高兴,将酿酒坊和印刷坊也叫她接手,自己则双宿双飞、云游四海去了,随身带的钱花完了才回杭州,拿了钱后,就又消失个无影无踪。

  丁凌寻思,就不怕我把你们的家产给横夺走去?

  梁南绫表示:

  “我们确实挺有钱的,往后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的家产都是你的。”

  丁凌又开心又感动,至少不是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又有亲人了。

  临安就在西府的正西边,叶秋风购置府邸时,特意选了接近王宫、只隔着西湖且清静的临安县。

  丁凌忙起来之后,一个月也难回临安的私府几回,平日都是住在书坊附近,或住在句章。

  偶尔回来,每每都能瞧见几十口人上门讨奉钱——

  玉祯雇用了许多种花、采花的劳工,还开了几十间驻容坊、脂粉铺等等杂七杂八的铺肆,叶秋风的私业被下令禁止玉祯去拿钱后,她连月奉都发不出,无奈只能叫劳工们自己来临安,问阿父娘亲讨要。

  叶秋风都愁死了,这败家闺女,简直了。

  这天,门外又来了三十多口讨要奉钱的,手里拿着账房发的月奉单子,挥舞着单子咋呼着“还我血汗钱”。

  “又多少钱啊?”叶秋风硬着头皮应付。

  “五个月没发奉钱了!光一个人就得三万钱!地里还有上千口劳工没发呢,咱只是劳工‘代表’,总共要发咱三千万钱(三千两金)!”

  叶秋风的血压都快按不住时,那头又从人堆里钻进来个满脸委屈巴巴、泪光潺潺的老爷子,手里攥着一张“空头钱票”:

  “官老爷,您的闺女给了咱这么一张破纸,就把咱家的一百亩圩田要去了,地里还没来及收成的春苗,也给咱一口气拔了个干净,您若不兑现,咱就只好报官去了,叫提刑司来为咱主持公道。”

  叶秋风快晕过去了:

  “多少钱?”

  “咱这地,就在杭州西门外头、西湖边上,走几个三四里就是坊街,一亩要您十两金不多吧?一百亩也就一千两,还有这地里被毁了的粮,一亩少说能收五百升(五石),百亩就是五百石,一升要您五钱不多吧?五百石就是一百二十五两。”

  “再加上咱盖在田边上的十间屋舍,也被您闺女夺去当仓廪了,屋舍要您二百两不多吧?合计就是一千三百二十五两。”

  叶秋风硬着头皮,来回跑了大半天,去给玉祯“擦屁股”,半天下来,零零散散的“擦”了近五千两金子出去。

  这是幸好生在了自己膝下,玉祯若是生在了旁人家,早就给她一砖拍死了。

  玉祯二半夜的鬼鬼祟祟回到临安,回寝房时,瞧见寝房隔壁也亮着光,她不禁欣喜,悄悄摸过去:

  “丁凌,睡了吗?”

  丁凌正躺在床上翻看闲书,闻声便坐起身来去开门:

  “我一个月难得回来几趟,你倒好,自己的家,半年才回来一次。”

  玉祯笑着钻进屋里,很随意的坐到她床边,手撑在床上,两腿悠哉的前后乱晃,又环顾了一圈这简朴却很整洁的屋子:

  “听说梁姨的书坊你打理的不错?”

  “还行吧,怎么了。”

  丁凌坐在茶案旁给她泡茶,她喜欢喝刺玫花茶,打理梁姨的家业时,她特意吩咐随商船远行的商队,注意从外夷带回些中原没有的花种,或者已成株的花,因为玉祯喜欢折腾花。

  前不久返航的商队,从南洋群岛带回了些柑橼(柠檬),她尝了一口,差点被酸死过去,可切片入水后,水却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清香,便试着用来佐花茶,试做了许多种,尤以加些糖后的味道最好,酸甜可口,清新怡人,就等玉祯何时回来,做给她尝尝了。

  “我要种一百亩桃树,桃花萃制后用以敷面,可使肌肤更有光泽且白皙,做成了定极受欢迎。”

  “阿父不给我钱,你有没有钱借我?”

  丁凌一头黑线,钱到她手里,跟扔进西湖有甚区别?

  “祖宗,幸好使君有私业,才供的起你这祖宗败家,我一个平民,十几间书坊、还有印刷坊和酿酒坊,加起来一个月才挣三百多两。”

  “三百两?够了呀,我买树苗而已。”

  “雇人种不要钱?”

  “工钱后头再说,哎呀,借我三百嘛。”

  玉祯拉着她的手来回的晃,语气也娇滴滴的撒娇。

  丁凌眯着眼转头看向玉祯,玉祯才刚二十岁,一想自己从她十岁起就跟在她身旁,亲眼看着她从小屁孩长大成人,感觉有些奇妙:

  “给我亲一下,要多少给多少。”

  “???”玉祯震惊后退,瞪大着双眼看着丁凌:

  “你是何时染上这断袖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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