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结局.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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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结局.上

  花暮雨猛然苏醒,弹坐起身后,眼前只有不淆。

  她气的猩红双眼,抬手就赏了不淆两记掌掴:

  “若找不回叶秋风!你先去给她陪葬!”

  从太仆寺牵走一匹马,疯了般策马驰骋向宁海湾,漆黑夜幕下,海湾里并无远行的舰船,花暮雨瘫坐在地,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你这个骗子!竟敢骗我!”

  宁海湾、杭州湾、明州舶场等,她皆策马跑了个遍,天色微微亮起之时,才终于死心,绝望。

  回到宫里,一想那蒙汗药定是不淆配制的,花暮雨气势冲冲的领兵来到澹泊园兴师问罪。

  “她交给你的东西。”不淆老实巴交的垂着头,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箱。

  小木箱里,有一封信,十一路军的兵符也在里头,还有国主金印、以及一串白色的细珠串,暖白色的珠子很小颗,不好看,甚至有点丑。

  【暮雨:有幸与你两情相悦、共度半生,我真幸运,十七年前那日,我本已死了,听不淆说,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才咬着牙硬撑着,全因你而努力活了下来,有幸成为你的心上人,自要好生护着你,不叫你有一丝危险,珠串是那时从体内取出的断骨打磨的,打磨了许久,虽不好看,也猜你会嫌丑,但不知送你甚为好,聊以叫这珠串代我,陪你一些时日,代我牵着你的手,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定传信予你,期间勿用师,归期定有期,爱妻莫哀疑。——叶秋风】

  花暮雨无法从信中获知可信的宽慰,她垂着泪,追问不淆:

  “她能活着回来么?”

  不淆垂头片刻,然后点点头:

  “能。”

  这回答之轻巧,与昨日之前的叶秋风如出一辙,花暮雨露出收敛已久的暴君凶相,咬着牙威慑道:

  “定是她叫你骗我,三个月内,她不回来,你的尸首,就用来给澹泊园当养料。”

  ……

  花暮雨再次监国,主持朝政,卫尉寺又添了一千巡守,以控制妖言大肆传播,导致人心惶惶。

  可卫尉寺巡守也心有惶惑,国主与国后前去周国赴宴,半个月了也还没回来时,西府的坊民日益惶恐,不少坊民设法坐私人商贾的商船、渔船,走海路去周国,打探周国的情况后,再决定是否举家搬至周国境内,以免届时周国百万大军压境越国,使家产尽失之余、还丢了小命。

  走长江口渡船到楚州只需半日,楚州的海岸也有周军戍守,倒也不拦着他们这些外来人上岸,但进城要先领通行符。

  非周国籍民者无法一次购买十升以上的米粮,入籍周国可得均田,同以两税制纳赋,且周国也流通铜钱和金钱,哪怕越国的铜钱上铸着“宝正通宝”、金钱上铸着“宝正重宝”,也能使用,虽周国的精米要七钱一升,但小米一升只要三钱,此消息传回越国后,农户寻思,米收成之后虽应卖不得五钱,但也少不了多少,至少日子能长久安稳,多面权衡后,越国每日有近两千人携家带眷的举家往周国跑。

  举家搬迁的人也只占少数,更多的人惶恐于失去今日这安稳富足日子,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多挖地窖用以藏钱粮人,以防万一。

  光显十三年,二月初十一。

  大君已去周国一个月,至今杳无音信。

  丁凌今日放工,从王宫里出来坊间,逛一逛,散散心,顺便……

  听坊民聊天。

  “周国设的是鸿门宴,去参宴的人都死了,西蜀国国主死了之后,新继位的国主倍感羞辱,全民皆兵的南攻荣州、北伐凤州,城楼都轰塌了,周国十日后才派去十万兵力去镇压,好不容易轰塌了城楼,蜀军还是被周国大军打跑了,反反复复的打来打去。”

  “川地的人本来就脾气大,气节刚硬,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

  “那我越国咋说?到现在都没甚动静。”

  “没动静不好?好好的日子,真不想过了?”

  “我说的没动静是朝里,国主都‘失踪’一个月了,不知是、是那啥还是还活着,虽说殿下监国也能稳住朝纲,可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丁凌坐在食肆里头,默默的吃着菜,听周围的食客叽喳议论,她也在想,我越国何去何从?我又想自己往后的日子,是怎样的日子?

  阿爷已无力再于舶场做劳役,隔三差五的喊腰疼、腿疼、胸口疼、肚子疼,也幸好她已长大了,有钱给阿爷买药,还用攒下的钱把昆山的小宅院拾弄了一通,但拾弄后没多久,阿爷就开始生病,只得每月花四百钱,在西府赁了间屋舍,就近照料阿爷。

  倒想攒钱在西府置办间屋舍,将阿爷接来西府照料,可西府的屋舍太贵,光秃秃的一小间,就要十万钱,她不吃不喝也要存个四年,就算存够了,也不想买那光秃秃的屋舍,感觉不划算。

  入宫已八年,这八年下来,她倒是存下了不少金子,因吃喝用度都在宫里,她一年能存下二十金,八年共存了十六两(十六万钱≈42.24万元)。

  早年阿爷存下来的钱,近几年都花来给他买药了,阿爷又爱吃肉,她又不舍得克扣阿爷的那口肉。

  待十月考课时,若再不得个上等以求升迁涨奉,这两千钱月奉只够养阿爷的。

  环顾周围的食客,他们面前多摆着一两道肉菜,丁凌有些好奇,他们吃肉怎么吃的这么轻松,而我……

  一天给阿爷买半斤肉,一个月下来,这月奉就要花掉四成。

  ……

  常朝上,花暮雨坐在前方正中央,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议题,又是让世子继位一事。

  吴国亡后,朝中逾四成朝臣递来致仕牒,有的确实是因为年纪太大了,自认再无力效职,有的则是担忧家国覆亡后,因官而牵连自家,因此殿内半数是新面孔。

  “殿下,一个月了,大君仍杳无音信,再拖不得了,”新任兵部侍郎的张颐斗胆催促道:

  “臣早前事衣锦军行军参军时,大君的军令,臣虽为难,但能理解大君之考量,大君不愿我衣锦军郎将入吴枉死,如今我越国军力也因这军令而全数保下,是时候册立新君、制定新国策了。”

  “这一个月,周国可有对我越国敌对的动静?”花暮雨淡淡反问。

  张颐犹豫后,垂头“无”了一声。

  “这说明大君虽无音讯,但定是忙于与周国周旋,周国都不急,我越国急什么。”花暮雨三言两语便轻巧寰驳这理由。

  “西蜀国国主于宴上被赐毒酒毒死,一道参宴的众地方节度使亦是,大君又怎……”

  已从泉州调任户部侍郎的邱虎,话音还没说完,就被花暮雨打断:

  “勿要胡说,没有本宫的允许,大君不敢死。”

  话虽如此,花暮雨实则很心焦,只能咬着牙强忍下汹涌的煎熬。

  叶秋风,你已替我死过一次,不准再替我去死了,求你了。

  “总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世子继位国主!”

  眼看着游说不动花暮雨,十余朝臣顿时站起身来,齐刷刷的对着花玉禄躬身,逼他上位。

  花玉禄已二十一岁,早已不是胆小的幼童,当年阿父代他上位,是为了平定危机,今日之危机,比那时严重的多,被周国包困于东南一隅的越国,若周国再次出兵百万,自问有无法子应对?

  没有。

  和平时,王位谁都馋,动荡时,谁敢上来,吴国国主被周国封了个羞|辱性的违命侯,吴国的主战将领被封了个昏德公,还有恬耻侯、丘貉公、饭囊侯、彘(猪)国公。

  也真奇怪了,这些传言都传进越国了,远在西边的西蜀国也传来了与周国开战的消息,怎就独独无阿父的消息传回?

  “阿父定是在与周国周旋,怎能说无君,尔等归位,劝诫与劝进乃天壤之别,勿自乱阵脚。”

  ……

  花暮雨度日如年的煎熬着,通常早上天还未亮,就倏然惊醒,一边承受着煎熬,一边撑着主持朝政,实在撑不住时,就去澹泊园,胡乱追问不淆一些问题。

  比如她三个月内真能回来么,比如她现在还活着么,比如她现在时运如何,是否又遇到了困难等等。

  问来问去,煎熬依旧,只能喝酒消愁,果酒对她而言已没了滋味儿,味道就像喝水似的。

  梁南绫和应文君默默陪她喝酒,喝度数越来越浓的蒸酒,然后听她发酒疯乱骂人,待她终于喝醉了睡着后,才一脸疲惫的离开景灵宫,花玉祯都不太敢来找娘亲,一来到,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漫骂,虽不是骂她的,但也直听地她委屈哭泣。

  两税又到春苗时,户部来报:

  我越国每月流失三万户农户,地里的田都被农户提前收割被带走或变卖了。

  花暮雨也没什么反应,要走就走,又不能捆着不给走。

  五月初一,不仅三月之期已至,且还逾期了整整二十日。

  花暮雨自感快撑不住了,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更不知是否真能等到她回来。

  这天的大内殿殿外,太仆寺和宗正寺正忙碌着布置盛筵,地上还铺着大红的毛毡,两排朱色的席案摆于大红毛毡两侧,毛毡的最前面还摆了个祭祀的高台?

  花暮雨疑惑的走过去,叫住一个正忙碌布置的郎官问道:

  “你们在做甚?谁发的政令?”

  郎官只摇摇头道:“宗正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的四位寺卿联合下令的,卑职也不知内情。”

  她一脸问号间,花玉祯忽而小跑而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跑的气喘吁吁的宫侍。

  “娘亲,我又萃取了些白莲的精油,您快来东宫,儿臣为您搽用试试。”

  “哦,好。”

  花暮雨一脸懵的跟着玉祯往东宫走,玉祯一脸开心笑意,就跟有什么开心事似的,那俩宫侍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玉祯把她的脸好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先是敷面,后搽精油,又是一通涂脂抹粉,似是每一粒脂粉都被精心计算着用在她脸上,又轻点了些唇脂,使唇色看起来更红润一些,最后将她的玄色冕服褪下,换上了件刺金绣花更多些的红襟玄衣,才听见玉祯得意的说了声“大功告成”。

  花暮雨近来脾气很差,不禁白了她一眼:

  “为娘的脸是有多难收拾?还大功。”

  一听这话,花玉祯差点又委屈哭了,瘪着小嘴要哭不哭,花暮雨看她这样,又有些心疼,她要哭的样子,可真像叶秋风,跟叶秋风一样爱哭。

  “不哭,娘亲说笑的。”

  玉祯瘪了瘪嘴,又笑了,这哭笑切换极快的性子,更像叶秋风了。

  “娘亲,今日五月初一,八事皆宜,去吃宴吧。”

  “何时冒出来的节日?什么八事皆宜?”

  “哎呀,反正是个吉日,好日子,朝臣都去凑热闹吃宴了,您也得去。”

  花暮雨骂骂咧咧了一路,没事浪费钱铺张浪费,四寺寺卿无授命就浪费她国库的钱,玉祯没忍住搭腔了一句“也没花多少钱,也就一千多两金”,花暮雨一听更气了,这都够她吃五百万只虾饺了,叫嚣着等今日热闹完了,四个寺卿全撤职。

  她被玉祯领到祭祀台的左下侧,入座后,环顾那几乎蔓延到宫门口的红毡,以及摆在红毡两侧的席案、每桌席案都坐了十位朝臣,这目测得摆了近百席。

  默默吃着虾饺生闷气,时不时抬眼望向祭祀台。

  宗正寺的寺卿和两位少卿,在台上咪咪嘛嘛了一通国教的道经,随后请玉禄上去,以九柱金香祭拜天地。

  鸿胪寺的寺卿和两位少卿,引导着礼节,吃宴的朝臣纷纷站起身来,跟随玉禄一道,齐刷刷的跪拜天地,花暮雨一边咽虾饺,一边也跟着跪拜。

  “请殿下依礼祈福!”鸿胪寺寺卿霍钧悠扬着朗声话音,声响之大,几乎产生回荡。

  花暮雨皱眉起身,又咽下一只虾饺,正要走到祭祀台一侧,霍钧赶忙阻止:

  “诶?!走左边,您的左边!”

  她只得不耐烦的绕回去,走祭祀台的左侧,踏着阶梯一步步走上去。

  走完阶梯之时,霍钧抬手叫停她的步履:

  “就站在那。”

  花暮雨烦的都想破口大骂了,却听霍钧面向正前,再次朗声悠扬道:

  “五月初一,申吉,吉时已到,地兵神将挡煞,司命星君主吉禄、掌婚配,宜作灶、祭祀、祈福、斋醮、酬神、见贵、嫁娶!”

  “左福主已莅,请右福主莅位!”

  话音一落,花暮雨懵神中,瞧见自己的正对面,有人正登阶而上。

  视觉失灵片刻又恢复后,瞧见正对面之人,一袭刺金玄色冕服,因盖着红盖头遮挡了视线,脚不慎绊了一下,险些失跌,只听“哎呀”一声落罢,那红盖头也因身子倾斜而自行滑落。

  叶秋风慌不达迭着神色,正弓腰去把红盖头捡起来,懊恼怎又关键时刻掉链子。

  “秋风?”花暮雨登时湿了眼眶,饱满的泪珠颗颗坠落。

  叶秋风手里捏着红盖头,眼眶微红的看着她,挤着微笑点点头,并大声说道:

  “暮雨,我回来娶你了,或者,嫁给你。”

  花暮雨一把扑抱住她,泪珠坠落的同时,也在拳打脚踢:

  “忘八端,整整一百一十二天零八个时辰才回来!”

  叶秋风用力抱紧她,同时心想,为了能回来,我怕是成了千古罪人。

  ……

  汴梁皇宫的瑞圣园里,王景端着酒壶,为她再满上一杯酒。

  若我死了,玉禄会继位,若他选择对抗,周国的百万大军,将使整个越国生灵涂炭。

  就算有办法战胜周国,届时我中原大地,怕是真的要,只剩下横尸遍野了。

  顺势而为,事在人为,死之前,就由我来背下这千古骂名吧。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面朝着柴世荣,缓缓跪下:

  “陛下,臣投降,为保百姓不遭兵燹,我自献封疆于周。”

  “自献封疆?”这提议有些新鲜,柴世荣不免心想,败寇又在耍什么心计,可又有兴致听一听,怎么个自献封疆法。

  他兴致盎然的朝叶秋风伸出手:

  “平身,与朕详细说说,怎么个自献法?”

  叶秋风平身后,走向瑞圣园入口附近,指着她此行带来的三个大木箱,示意禁军拖到柴世荣面前:

  “陛下,两浙及岭南一带的官臣任用详实,以及目前施行的律法,臣都带来了,诸官臣皆是以考课、科举或人才荐举途径,赴任各地,过往之治理成绩亦有详实载录,”叶秋风顿住话音,指着第三个箱子继续道:

  “还请陛下过目后,能再过目一眼西府官臣、以及地方官臣的任命书,因臣暂治之地狭小,因此,不论是西府,还是各州各县所用之官、任下情况如何,臣都大抵了解。”

  柴世荣扫了一眼这三大箱,每箱都随意翻阅几眼后,眉头都紧皱起,因为带来的载录实在是有点太多,他怕是半个月都看不完,箱子里的载录,甚至连各州的年纳赋情况,都事无巨细的记载着。

  倒是能明白她的用意——

  保住所有在任官臣,她认为目前在任之人,都是贤良爱民之人才。

  以及避战,不愿与周国发生对战。

  “不战而降,如此做法,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柴世荣问道。

  “陛下说的话,臣能听懂,陛下写的字,臣能看懂,陛下自称中原人、汉人,称呼脚下大地为中原,臣也是,陛下用铜钱、用金子吃喝用度,臣亦是,陛下的大周,律法皆于共主旧制之上加以完善,臣暂治之地也是如此,大周一升米要七钱,臣于浙地需五钱,只便宜个两钱,相差不大,既如此,周国与越国,又有何区别?”

  “家天下,这姓不同。”柴世荣说道。

  “用郎将和百姓的尸首摞起的王权,臣不要。”

  话音至此,柴世荣陷入沉思,时不时以鼻息轻笑一下,伸手拿过叶秋风斜对面的玉酒壶,亲自给叶秋风斟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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