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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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泼水节过后,寨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大早,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有切碎野芭蕉杆准备当喂猪食的,也有在楼下的石臼上舂米的。张坚他也离开住了几天的依香家,回到了村边上那丛凤尾竹下的知青房中。又过了些日子,开始耕田、耙田、撒秧、栽秧,寨子里又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劳作。

  自打上海知青来到曼赛插队落户后,生产队长岩坎拉就交给知青一个任务,每周一次,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寨子中的小广场上为群众读报,说是关心国家大事。如果碰到下雨天,就把读报地点挪到农闲小学的课堂里,慢慢的,这读报形成了制度,雷打不动。对知青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当然乐意。刚开始时,他们不管老乡听得懂听不懂,照报宣读。读完,岩坎拉还会用傣语说上几句,后来知青们学了些傣语,可以作一些简单的翻译,就用不劳驾岩坎拉了。特别是当张坚把傣语基本都学会后,就由张坚边读边翻译,老乡们听得津津有味,他们直夸张坚说得好,比岩坎拉说得还地道。读的报纸,也就是这一个星期的《云南日报》和刊登西双版纳当地新闻的、每周一期的《西双版纳周报》。

  这天,又是读报的日子。张坚收工回到家,把锅里的冷饭捏成一团,再压成了饼的形状,放在火塘里的炭火上烤成两面黄,又把剩菜热了热,权当晚饭,一个人过日子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晚饭后,张坚洗了把脸,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来到了小广场。天还没暗透,照明的马灯(桅灯)也还未点亮,晚饭吃得早的老乡已经拿着小藤方凳三三俩俩地陆续来到了,他们围坐在一堆堆篝火四周,有的天南海北的在聊天,有的拿着毛竹水烟筒"卟碌碌"地吸着水烟。

  读报还没有开始,张坚也趁着这个空档和老乡天南海北地聊着,波岩尖把自己吸的竹烟筒递给张坚,让他也试试,张坚连连摇手。纸烟还没学会抽的张坚如何抽得这个毛竹筒。在夜幕降临前的微光中,张坚突然看到依香远远地在向他招手。张坚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依香就把一包东西塞给他。然后她就找姑娘们吵闹嘻笑去了。

  张坚拿在手中,感觉这包东西还是热的。趁着读报还没开始,张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把包打开。这是用一块崭新的男用大手绢包着的五个粽子,这粽子的形状有点像浙江嘉兴的"枕头粽",比"枕头粽"更小一些,又有点似小脚粽。一打开手绢,一股诱人的粽香顿时钻入鼻孔。好久没吃到粽子了,记得上一次吃粽子还是六八年的端午节,是在上海时妈妈包的,后来就一直没有吃过。一看到粽子,张坚馋啊!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满嘴的口水,看看四周,见附近没人,马上拆开一个往嘴里送。一口咬下去,糯糯的、香香的、还有点甜,这甜甜的味道中还有一股水果的清香。原来,包这粽子时,依香她在每个粽子里头放了两颗水果糖……

  张坚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远离家乡的山寨,他竟然吃到了粽子,而且是傣家的粽子。原来傣族和汉族一样,他们也过端午节。

  不知不觉中,西双版纳的雨季又到来了,而且好像比这几年来得早些。平日里清澈见底,连鱼儿在水里打个滚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南腊河水已经变得浑浊灰黄,湍急的河水奔腾直下,发出哗哗的呼啸声。

  岩坎拉他放心不下,冒雨来到凤尾竹下的知青房,对张坚说:"今年雨季来得比往年早,雨下得也比往年的大,南腊河很容易爆发大洪水。知青房这边的地势比较低,听波依香说,他年轻时曾经看到过洪水淹过这知青房的地方。"

  "南腊河真的发过那么大的洪水?"张坚似乎有点不信。

  "真的发过,听说洪水发最大时连那棵老榕树也淹了一大半呢。"岩坎拉说。

  "这几年雨季洪水的最高水位离我们这儿还有好几十公分呢。今年雨季也不会有事的。"张坚说。

  "那不一定。以防万一。张坚,水火无情啊,一旦洪水真的没到这儿,就来不及了。趁这南腊河洪水的洪峰还没到,张坚你先搬到老乡家的竹楼去住。"岩坎拉说。

  "队长放心吧,你知道我会游泳。没事的,我一定注意安全。"张坚说。

  "我想,趁洪水还没发大,你还是先搬到地势高些的寨子里去的好。"岩坎拉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不用这么着急搬,等洪水再上涨了一些我就搬,来得及的。"张坚还是不肯搬,觉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岩坎拉见实在劝不动张坚搬家,便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了知青房。

  自从进入雨季后,不论雨大雨小,依香每天晚饭后都会打了雨伞来知青房。今天也不例外,岩坎拉离开后没多久,依香就来了。依香一来,给知青房带来了生气,也带来了笑声,让天天呆在这泠清的知青房中的张坚,也顿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不再寂寞。张坚从以往的接触中知道,依香比自己小三岁。

  依香一进屋,张坚就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只见十八、九岁的她,高盘的发髻,紧身的小袄,落地的统裙,婷婷玉立。虽不施粉黛,但给人一种纯净的美。

  依香让张坚这么一看,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心儿也在胸膛里猛跳起来。她轻轻地说:"今天干吗这样看着我,你没看见过呀。"

  张坚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依香,你真美。"

  "我才不稀罕你嘴上的夸奖呢。"依香嘟起了小嘴,说,"嘴里夸人家,心里一定在说人家丑。"

  "天地良心,我可不单是嘴上夸你,心里更夸你,只是嘴笨,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们汉族有句话,说得比唱得好听。我看你也一样,也是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口是心非。"

  "我如果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一定遭天打雷劈。"张坚举起了右手,宣誓般的说:"我可以向毛主席保证,张坚从不说假话。"

  "我才不想听保证,也不相信咒语。"依香说到这儿,突然降下了嗓门,那低低的声音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张坚,你有女朋友吗?"

  "这你是知道的,我到这儿插队落户有几年了,别说女朋友了,就是来找我的姑娘也没有。"

  "那你们一起的方芳刘颖呢,我看她们待你挺好,你对她们也好。"

  "哦,你是说她们呀,她们是我初中高中的同学,是上海老乡,也是一个知青点的插队知青,相互照应一点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吗?"

  "那你说我呢,你喜欢我吗?我能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依香火辣辣的眼光盯着张坚。

  张坚避开依香的目光,说:"你早就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才不要做好朋友,要做就做你的女朋友。你如果是真的表里一致,那你今天就拿出实际行动来,晚上就搬去住我家。"依香有点脸红。

  "你家我可早就住过了。泼水节那几天我不是一直都住在你家吗?"

  "你是真憨还是假憨呀?泼水节那几天的住和我说的住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那不都是你家吗?"

  "那时候你是睡外屋,现在我要你住我家里屋。"

  依香说的住里屋的意思,张坚怎么会不明白?自从几年前插队落户到曼赛,寨子里的傣族乡亲对知青的关爱,尤其是依香他们一家。当知青户只留下张坚一个人后,依香她家更是对张坚无微不至的关心。特别在泼水节这几天里,依香她们怕张坚节日里一个人在知青房孤单寂寞,让张坚住到家里,和他同吃一桌饭,同住一竹楼,让张坚感到了家的温暖,张坚也把他家当作了自己的家,把他们当作了自己亲人,把依香也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平日里,依香常常一有空就来到知青房,帮着张坚烧饭煮菜,洗衣叠被。长久了,如果几天不见依香,张坚的心里也会空落落的。在知青房中那堆旺旺的篝火旁,常常能见到张坚和依香的肩挨着肩的身影。她问他答,他问她答,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话。傣家的一切,汉家的一切,对双方来说都是新鲜的,好奇的。张坚的心里也暗暗喜欢着依香。有时候他也大胆地想过。可是,一旦等到依香这样大胆的表白,张坚还是有点手足无措。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是汉族,对少数民族有什么偏见,而是觉得自已在这儿干啥都不上手,如果真的娶了依香,反而会连累了她。依香是个好姑娘,这辈子不行,还是和依香相约来生吧。想到这儿,张坚对依香吟出了两天前他专为依香写的《来生你和我相约在凤尾竹下》那首诗:

  "如果有来生,我和你相约,

  相约在美丽的西双版纳。

  如果有来世,我和你相约,

  相约在青青的凤尾竹下。

  这里没有雾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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