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忍无可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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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忍无可忍

「老师」并未一同前往。

两辆集装箱车一起出发,我跟陈哥在后面这辆上。

因为先前的小插曲,其他人显然对我们反抗「老师」的举动不满,刻意避免与我们交谈。

在我们两个与其他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鲜明的真空带。

我跟陈哥乐得清闲,闭目养神。

大约一个小时零二十五分。

察觉身下的车在减速,我睁眼时,刚好看到陈哥递过来的棒球棍,这是出发前发放的道具,人手一根。

跟着人群下车。

仓库并不显眼,白色的卷帘门放到最底下,里面寂静无声,只有门前整洁的台阶,表明这里确实有人居住。

嗅到活人气息,三三两两的丧尸围过来,还没等我跟陈哥动手,其他人群起而攻,几棒球棍挥出,丧尸已然倒地。

卷帘门从里面锁住,想暴力打开并不容易。

皮衣带头,走近仓库,态度粗暴地用力拍着卷帘门,「里面的人听着,我倒数十个数,再不开门,后果自负。」

十个数倒数完毕,门依旧没开。

他扬声骂了几句,举着棒球棍开始砸,「都给我砸,我就不信今天砸不开这个破门!」

皮衣虽然莽撞,但在这些人当中颇有威望,他一发话,大多数人都围了过去,开始砸门,将仓库前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人多,奈何仓库的卷帘门本就有防盗效果,所以收效甚微,复合材料的卷帘门只是出现凹陷,根本没有破碎的迹象。

足足半个小时,凹陷也只是加大了些许。

我摇头,迈步上前,拽住了皮衣挥棒的胳膊,「不如让我试试。」

棒球棍嗤笑,「你?你怎么试,给里面的人下跪,求人家开门吗?」

周围响起零散的嘲笑声。

我盯着他,等笑声消失才接着开口,「按照你们的攻击效率,最少要砸上五个小时,卷帘门才有可能会破洞,而考虑到你们的体力,时间只会更长。」

「老师要求速战速决,拿到物资就回,按照你的做法,确定能在天黑前赶回去?还是说,天黑前回不去的责任,你来承担?」

皮衣莽撞,却并不愚蠢,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利害,变了脸色。

法不责众,但枪打出头鸟,他最先站出来砸门,如果没能按时完成任务,当然也要因此负责。

他神情坚定地往后闪身,砸门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刚才听他号令的众人,也跟着退开,让出被砸得凹凸不平的卷帘门。

没人阻拦,我这才清了清嗓子,朝仓库里说话。

「我们来自商业街的庇护所,商场地方很大,物资充足,收容了很多寻求庇护的人,你们人数不多,如果想要安全,最好跟我们走。」

里面没有动静,皮衣冷笑,出声讥讽,「小白脸,你这计划,好像也不怎么靠谱啊。」

我没理他,继续朝里面说,「仓库虽然有物资,但你们人多,总有吃完的一天,且周围的大小商场早被搬空,你们人少,连寻找物资都成难题,不如加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活下去。」

这句话说完,里面终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你们真的只是来救人的?」

皮衣见状,察觉说话之人态度松动,拼命朝我使眼色,要我赶紧答应下来,安抚里面的人。

我依旧没理,自顾自地说,「不是,我们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搜集物资,救人只是顺便,我们有两辆车,四十个人,全都是壮年男子,且携带武器,也就是说,仓库里的物资,一定会被带走,至于你们,愿不愿意投奔庇护所,可以自行选择。」

皮衣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质问「你干什么!」

显然对我将实话全盘托出的举动,十分不满。

陈哥的棒球棍从斜里伸出,撞向皮衣手上的麻筋,逼着他不得不松开我。

皮衣瞪眼挥拳,眼看要跟陈哥动手。

但在这时,仓库大门响动。

卷帘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灰色运动装,稍长的头发撇在脑后,虽然手上没拿武器,但浑身的气势却不可小觑,显然就是刚才跟我说话的人。

而仓库的西南角,铺着一片被褥,十几个男人肩并肩,把老人孩子还有女人护在中间。

我朝面前的男人伸手,「庄钦,学生。」

他回握,「周成跃,医生。」

是个练家子。

怪不得仓库里老幼居多,壮年男子不足一半,却能安然无恙一直到今天。

门既然开了,皮衣只能被迫收回拳头。

他压着怒火,不甘地瞪了陈哥一眼,指挥道,「搬东西!」

仓库的物资数量称不上多,中规中矩,但难得的是,竟然有一整套净水器和水泵,这东西在这儿用不上,但搬回庇护所却是个宝贝。

有了「老师」临走前那一番话,皮衣等人并未动手打架,只是听话地搬运物资。

周成跃见我们并无伤人之意,也指挥着他的同伴,开始帮忙。

人多干活也快,东西很快就都装上了车,只剩下最后那套净水器和水泵。

剩下的活不多,大多数人都靠在车上休息,懒得再动,只剩三个人合力去抬。

没想到竟出了问题。

水泵和净水器太重,三人中,一个在下面托,两个在上面拽,没想到上面两人有一个手滑,水泵竟然直接朝着下面那人的胸口砸去。

一片惊呼,奈何距离太远,下面那人眼看就要丧命。

斜里忽然飞出一根棒球棍,将水泵往上撞了一下,不过两三厘米,上面的人就抓稳了,把水泵顺利搬上车,周围人呼啦围过去询问,下面那人死里逃生,大呼幸运。

周成跃耸了耸肩,似乎只是不小心将棒球棍脱手,转身进了仓库,帮老人搬被褥。

但我总觉得,那根棒球棍忽然飞过来,并非巧合。

陈哥附在我耳边,解释,「别小看那几厘米,准头,方向,力道缺一不可,不管差上哪一点,要么水泵损坏,要么底下那小子没命,绝对不是偶然,连那几个人的剩余力气都能计算在内,简直不是人。」

我问,「如果刚才真的打起来?」

陈哥毫不犹豫,「胜负不好说,但如果任由那蠢货砸门,在门砸开的一瞬间,这人就能秒掉至少三个,而且他还有帮手……」

眼看周成跃一脸平静的忙碌,把小孩和老人都带上车,之后在我身边坐下。

我才问了句,「为什么要开门?」

他笑了笑,「因为你没说谎,根据人数判断,你们确实是来拿物资的,救人只是顺便。」

我沉默,对刚才的直言不讳,生出几分庆幸。

刚才被救的那个小伙子凑过来,千恩万谢地给他鞠躬,末日混乱,性命最贵重。

他摇头称是巧合,自我介绍是医生。

我跟陈哥默默听着,谁也没揭穿他。

他或许会治病,但绝不仅仅是个医生。

周成跃救下的小伙子叫李超,是个话痨,三五不时就会冒出几个新问题,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所以回程倒比来的时候要热闹。

下车,卸货。

「等等,不许进!」看门的两个人举着棒球棍,一脸煞气地阻止。

从仓库带回来的人,果然成了问题。

但我也早有预料,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老幼病残,对那位「老师」来说,是完全无用的人,要将他们安置下来,恐怕没那么顺利。

包袱和被褥卷扔在地上,两个看门的堵在门口,态度坚决,「你们房子都租不起,凭什么进庇护所?」

周成跃疑惑,陈哥叹了口气,凑过去跟他解释何为租房子,何为扑克牌。

李超为人直爽,有些不满地站出来,「他们的物资都被搜救队带回来了,怎么不能换扑克,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小心我去找老师,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看门的,虽然听到了李超的告老师言论,但轻蔑的表情不变,显然毫不在意。

我摇头,李超还是太过天真。

那位老师虽然没出面,但庇护所上下皆听他指挥,现在仓库这批人被拦在门口,恐怕就是听了他的命令。

但周成跃毕竟是听了我的话,才打开了仓库大门,我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不管。

我扬声发问,问的却不是两个看门的,而是暗中观察的人,「那你们的意思是,只要他们租得起房子,就能进去庇护所?」

大头有点怪异地盯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就问你行不行。」

见我咄咄逼人,大头视线往楼上瞟了一眼,才试探着点头,「应该……可以吧。」

「那事情就解决了,我会借扑克给他们。」

我上前一步,把之前那次带回物资,换的扑克都塞进了周成跃手里。

有五十多张,虽然不多,但用来租房子肯定是够了。

「现在他们有能力租房子,你们也没理由再拦着他们。」

大头闻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门口退开了。

我没再理会那些卸货的人,带着周成跃去物资交换处租房子,剩下的青壮年就在原地,守着老人和孩子,显然对这个庇护所也十分戒备。

等一切办妥,从物资交换处拿到钥匙,周成跃才忽然出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回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来这一句。

却见他警惕地看着我,「据我所知,扑克牌在庇护所就等于物资,很珍贵,你没必要帮我们……」

原来是误以为我有所图谋。

我摇头,反问,「你身手不凡,不管投奔哪个庇护所都能活得很好,为什么要带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拖累自己?」

他眉头紧锁,「情况危急,既然有救人的能力,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我把钥匙递过去,「巧了,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但问题是,有些人不这么想,天灾来临,恰好给满足了一部分的野心,人命,物资都成了棋子,刚好用来满足私欲。」

我抬头,扫了一眼顶楼装修豪华的家居店,继续说,「我帮你确实有目的,但也只是想救下更多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加入我们,或者明哲保身,都没关系。」

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了顶楼,若有所思的接了钥匙。

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我考虑一下。」

我跟陈哥先回了服装店。

薛雪早就把饭准备好了,小胖笑嘻嘻地迎上来。

「辛苦两位顶梁柱了,今天的工资发了没有!」

陈哥笑笑,「哪有那么快。」

小胖也只是问问,听说没发也不失望,「也是也是,至少得明天才能发下来。」

「来来来,快吃饭,今天是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凉皮。」

薛雪一面给小童洗手,一面解释,「他找隔壁借了厨房,做了好多。」

我摇头,「你们先吃,我得出去一趟。」

「刚回来就走,你要去哪,我亲手做的凉皮都留不住你吗!」

小胖身上围着围裙,一脸落寞的样子,像极了我的糟糠之妻……

被刚刚的想象吓得一激灵,我赶紧摇头,甩开可怕的想法,跟薛雪和小胖,简单解释了一下周成跃一行人的事情。

「他们虽然安顿下来,但物资却都被拿走了。」

小胖藏不住情绪,愤怒拍桌,「这庇护所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通融一下,哪怕先借给他们一点,以后再还也行。」

薛雪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小胖。

我跟陈哥也是一样的表情,盯着小胖没作声。

他被我们盯得心虚,犹豫着坐下,「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表情严肃,问他,「小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到庇护所的第一天,在物资兑换点,你说了什么?」

小胖表情茫然,但还是听话的回忆那天的事情,「我说……房租太贵了?」

「还有呢。」

「物资……物资也贵。」

我点头,继续问,「那你现在,还那样觉得吗?」

小胖愣了一瞬间,似乎很久没考虑这个问题了,「还……还好吧,反正咱们现在不需要去杀丧尸,更不用兑换庇护所的物资,加上你跟陈哥都加入了搜救队,一天两百张扑克,轻轻松松也能过得很好……」

气氛沉重。

小胖似乎也察觉刚才的话有问题,小声解释,「我也不是想待在庇护所当闲人,让你跟陈哥辛苦,要不,我明天就去地下停车场打工?」

我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个庇护所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情况,而不是长期居住?」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

那个老师也罢,那些搜救队的保镖也罢,只要肯想办法,不合理的统治总能被掀翻。

但问题却是,任何一种制度,无论是否合理,都会有一批得利者。

这些得利者并非始作俑者,甚至没有坏心,可一旦享受过制度带来的利益,就会下意识认同这套制度,以及带来利益的统治者。

甚至成为制度的维护者,助纣为虐。

小胖初来庇护所时,能清晰地认识到庇护这套制度的漏洞,甚至强烈地抨击它。

可短短两周,他却完全接受并认同了这一套制度。

否则他不会理所当然地说出,要庇护所通融,先「借」再「还」,以及要去打工。

而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因为身份置换,我们成了制度中的得利者……

小胖尚且如此,那这偌大的庇护所中,又有多少跟他一样,在不知不觉间被洗脑,心甘情愿维护这套制度的人呢?

我不敢想。

还好小胖中毒不深,陈哥和薛雪轮番上阵,终于把他的想法扭回了正轨。

不过我的心情并没轻松多少。

搬着一箱泡面,还有不少其他食物,往周成跃一行住的地方走去。

他们租下了一间珠宝店,比起服装店来说,家具太少,没有能拿来拼凑床的东西,但好在地方够大,他们把柜台堆到了角落,被褥并排铺上,倒比仓库好得多。

我把泡面放在门口,敲了一下透明的玻璃门。

周成跃抬头,见我过来有点惊讶。

他叫其他人继续收拾,拉开门跟我出来,掏出一支烟递过来。

我摆手,「不用了。」

他见状,也没把手里的眼点燃,淡声说,「我本来也不抽的,但有些事,不抽烟似乎挺不过去。」

我看他神色落寞,没出声,静静等着。

「我以前是开武馆的,有个妹妹,她跟我们一起逃到仓库,那时候管事的不是我,青壮年要去找物资,女人孩子老人留下做饭洗衣服,那天轮到我跟兄弟们去找物资……」

他声音发哑,发颤,「我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下,她连自保能力都没有,那些人都她妈是禽兽……我回来的时候,连尸体都凉透了,割腕自杀,她给我留了一封信,要我救救仓库里的其他女孩。」

他手上紧紧攥着拳,极力克制情绪,「我把那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只剩下老人,孩子还有女人,我跟武馆的兄弟们一起护着他们,也算是,圆了小婷的生日愿望。」

「你之前说他们是我的拖累,其实恰恰相反,是他们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他们要保护,那早在那天,我就跟小婷一块走了。」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会揭开他的伤疤。

太过残酷的事实,让一切安慰都显得苍白。

我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她,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她怕你跟那些人同归于尽,这才写下那封信,作为你的顾虑和牵绊,只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

周成跃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应声,「我明白。」

他倚在栏杆上。

我低头思考,这件事实在危险,或许莽撞地找到这个男人,打破他妹妹留下的计划,太自私了些……

他却忽然抬头,「我加入。」

大概是我脸上的歉意太明显,他出声解释,「小婷挖空心思希望我活着,不因她的死而消沉,所以哪怕为了让她放心,我也不能再堕落下去。」

他话锋一转,面容肃了几分,「而你们要做的事……似乎很有挑战性。」

下雨了。

从凌晨开始,混着漆黑的夜色,雨水悄悄到来。

因为是特殊时期,并不清楚雨水有没有别的影响,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出门,躲在庇护所里,连日常搜查物资的搜救队,都放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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