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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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烛火的微光张牙舞爪的摇曳在窗棂上, 窗棂格子里的纱绢拢住了困在其中的野兽,却遏制不住它癫狂嗜血的心,在黑暗里不停的朝着人身上飞扑。

  太女赵云知定定的看着窗户上烛火的影子,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内心深处, 绢纱薄薄的一层束缚已经快要困不住那只野兽了。

  她已然到了挣脱的边缘。

  忽然, 耳边响起了女人有气无力的呻吟, 接着, 她搭在床边的一只手被人摸了一下。

  赵云知顿时浑身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看向手背上的那只手,苍白无力,瘦的只剩了一层薄薄的老皮,紧紧的贴在指骨上。看着像是鹰爪一样,极为可怖。

  赵云知听她喉咙里滚动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顿时低头凑近了她的脸侧喃喃的唤了一句:“母皇……”

  片刻之后,女皇赵睿安睁开了眼睛。

  赵云知心凉了半截,屏息凝神, 愣愣的看着她。她以为还会如从前一样, 看到一双精明睿智, 充满肃杀之气的眼神。

  然而女皇缓缓睁开的,是仿佛被泼了灰尘脏污侵染了的两潭浑水。她双目不但浑浊无神,没有焦距似的盯着床顶。

  这是她的母皇吗?

  这真的还是她的母皇吗?

  这几个月来,太君后把持着深宫, 每次面见女皇的时间都很短。但只要见她一次,就会让赵云知颠覆一次对她的印象。

  母皇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下去,看上去就像一根干瘪的老树枝。这样的她, 很能清醒吗?即使清醒了,还能做回那个将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条英明的君主吗?

  她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 替她遮风挡雨的母皇形象,崩塌了。

  “太女殿下,别再犹豫了。”一旁的侍从一甩拂尘,恭恭敬敬递过来一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药。

  “陛下太累了,也该歇息歇息了。”

  若是赵云寰在这里,定能认出来,说话的这人正是青芜山的掌门人,萧清绝的师父,萧止。

  她所谓的歇息,毫无疑问,就是长睡不起。

  赵云知还在犹豫。

  她跟别的皇女不同,是在女皇一路的关心和疼爱里长大的。她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每一段回忆,都有女皇的踪影。

  可是……如今来送女皇上路的人还是她。

  赵云知的手有点发抖,药汁里倒映出她苍白无措的一张脸。她求救似的看了眼萧止,哑生道:“道长……要……要不你来。”

  今晚,她已经派人将皇宫控制住了,太君后也被她囚禁了起来,就为了能让女皇殡天她好顺理成章的继位。但是等真的到了那一步的时候,赵云知却又怂了。

  “旧星陨落,新星将起。殿下本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如今,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女皇她寿命无多,那群拥护她的旧臣却始终抱有幻想,不愿让殿下登基。若是不久后祸星赵云寰携大军回京,必然导致天下大乱,帝星移位。殿下只有及早登上皇位,把控朝臣,才有一拼之力啊。若是殿下心生不忍,贫道愿代为行事。”

  萧止大义凛然的接到药汁,走到榻前,鹰眼晦暗不明的凝视着女皇片刻。在赵云知期待又不忍的目光中,微微扶了一把女皇的头,固定住,将汤汁从她的口中往下灌。

  女皇赵睿安似有所觉,紧闭嘴巴,浑浊的双眼里流露出恐惧。汤汁沿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萧止目光一凛,狠辣尽显,五指挪到她的下巴两侧深深地一掐,迫的她不得不张口。

  女皇剧烈的挣扎起来,使劲的摇着脑袋。但无可避免的,汤汁还是流进了喉咙里。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发了狠,脑袋磕在萧止的头上。萧止被她撞了个头晕眼花,手上一松,已经被她把碗摔到了地上。

  汤汁洒了一地。

  萧止一见火冒三丈,伸手按倒女皇,五指掐住她的脖子紧紧的收拢。女皇连踢带打的挣扎,但萧止的手腕跟钢筋铁骨一般,而她则病弱多时,哪里抵抗的住。

  不一会儿就伸了舌头发出嗬嗬的气音。

  女皇扭着脖颈,求救般的盯着太女,老泪纵横。就见赵云知似是被她的目光烧了一下,仓皇无措的退后了两步。

  女皇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大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秋日里的风按理说并不寒凉,赵云知回头的一刹那的心被冷风一激,瞬间掉落到了谷底。

  来人正是赵云寰。

  只见她悲痛欲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质问道:“皇姐,你在做什么?”

  “我……”

  赵云寰已经如鬼魅一般侵到近前,运指如爪,往萧止手上抓去。

  萧止的反应极快,立刻丢了破布袋似的女皇,跟赵云寰打斗起来。

  “殿下,您真是……真是太令老臣失望了。”

  花朝飞慢慢的走到近前,她身后跟着的不少都是女皇为赵云知留下的近臣。

  皆是用沉痛的目光看着她,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本来花朝飞劝他们改投明主,许多人还有些犹豫。如今看到太女行事,俱都失望到了极点。

  “殿下莫怕,羽林卫以及兵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些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赵云知原来因为谋害女皇的事被花朝飞看到,吓得腿都有些发软了,但是被萧止一吼,顿时定了定神。慢慢将腰身站直了。

  “花大家当真是对我失望了,还是说,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你们迟迟拖着不愿让我继位,不就是在逼我吗?”赵云知仇恨的看着花朝飞,急声质问。

  “太医说过,陛下是沉疴复发,只要精心医治,还是有痊愈的可能。若太女登基,陛下日后,又该如何自处?”花朝飞冷漠的反问。

  “她自然可以做她的太上皇。况且,你看她如今这般模样,她还好的了吗?”赵云知嘲弄的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女皇,冷笑道:“全是借口,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就是在等她赵云寰回来。你早就背叛了母皇当初对你的寄托,另择它主了。”

  花朝飞沉默的看着她,知道说如今的状况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只是没有想到,女皇最喜欢最偏宠的就是太女赵云知,如今她连等她咽气都等不得,非得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赵云知话音刚落,门口又陆陆续续的涌出来一批的身着羽林卫服的人。分列在这众多大臣的两侧。

  虽然不知道这些大臣以及赵云寰时怎么穿过羽林卫的封锁进到女皇寝宫来的,但是看到羽林卫的人将众臣围住,赵云知的脸上还是隐隐浮现了一抹笑意。

  而一旁的萧止已经捉襟见肘,见此情境厉喝威胁:“赵云寰,你最好退后,否则这几位朝廷要员的命,说不得得少上几条。”

  赵云寰收了攻势,仍是冷冷的看着两人。

  萧止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快步走到太女身侧站定:“殿下,别跟他们废话,把玉玺找出来,写好懿旨就是。大不了,把他们全杀了就是。”

  玉玺?原来他们想找这个。赵云寰心弦乱了两下,嘴角微讽。好在君后早就买通了孙尚官,将玉玺藏了起来。

  “诸位,识实务者为俊杰,如今羽林卫跟京兆府可都在我手里,据我所知,她赵云寰的兵马,还远在千里之外呢。尤其是你,花大儒,若是你有玉玺的下落,不如赶紧说出来,也省的我们之间,落到个不好收拾的下场。”

  赵云知笑得极为得意,摆摆手,羽林卫的刀剑已经架到了花朝飞的脖颈。

  “呵。异想天开。”花朝飞不为所动,梗着脖子啐道。

  赵云知却也不见气,使了个眼色示意羽林卫动手。她早就看这人不顺了,处处跟她作对不说,连个儿子,都守得紧紧的,碰都不让人碰。

  羽林卫提刀的手腕一紧,眼看着就要见血。

  众位大臣的心也难免提了起来。

  “慢着!”殿外有人忽然喊了一句,紧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赵云知并不认得,但她认得这人手底下提着的血淋淋的头颅,正是羽林卫的总统领顾影。

  “右统领?”有人打破了她的疑问。此人正是羽林卫的右统领傅婵。只是赵云知一直与顾影来往,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手下这人。

  这次骚动的换成了羽林卫的人。

  “羽林卫只效忠女皇,太女谋害陛下,根本当不得羽林卫的衷心。”她说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与此同时,殿外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弓箭手。

  将整个大殿给包围了。

  “尔等只是奉命行事,与此事无关。如今贼子顾影伏诛,还不速速退下。”傅婵铁甲在身,煞星似的站在门口,对着羽林卫的人冷道。

  其余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有些松动。傅婵瞥了一眼其中的一个,只见她缓缓的松下了手。接着起了连锁反应,剩下的都提刀剑退了下去。

  赵云知怨毒的看着他们。“早知道今晚不会那么顺利,不过诸位也别太着急了,今夜离家这么久,难道就不担心家中的亲人吗?”

  说着,太女的目光越过大开的宫门,遥遥看着城墙以外的地方。天边浓烟四起,火光隐隐的耀到了宫里。

  “怎么回事。”不少大臣骚乱起来,担忧的看着外面。

  “赵云知,你做了什么。罪不及百姓,你别犯浑。”花朝飞冷肃的道。

  “花大家放心,这场风波不会波及百姓,我不过是想请大家的亲人来,见识一下诸位这一副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罢了。”

  “你看,这便来了……”太女笑道。

  笑着笑着,太女的表情凝住了。

  只见京兆府押过来一个个哭天喊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府中正君跟一院子的小侍。

  “太女救我……”

  “太女救命……”

  “怎么回事?”要知道沈清越是第一个跟她投诚的人,她还曾帮她对付过老七,当时就表露出有投靠之心。

  赵云知怀疑过任何人,唯独没有怀疑过她。她一直将人当做心腹对待。

  “沈清越,你敢背叛我?”赵云知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看着沈清越道。

  “一臣不侍二主。清越从未有过背叛之心。”沈清越如松玉萧萧肃肃,朗声拱手。

  “那你……”赵云知突然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是赵云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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