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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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今日蕙兰府学照常开课,此处与最高学府国子监齐名,只不过听学者多为名门之后千金贵媛,等闲家世还进不去。

  府学的先生教条分外严谨,述女有四德之誉,授琴棋书画四艺。许多权贵人家常以女儿能入府学为荣,将来说予人家之时不失为一门优势。

  就连常驻关外的沈大将军月前归京获封赐后,也将膝下女儿送入这座府学。然则久居关外的沈大小姐行止不羁,缺乏闺门小姐应有的气度与素养,每每气得先生磨牙切齿,总是指着邻座的其中一位同窗吼:“你当多学穆家小姐,凡事皆以她为榜样!”

  教舍的中心靠前两排,前后左右皆为同窗,但先生总能一眼瞧见、在最是瞩目惹眼的位置上,青裳少女执笔端坐,周遭目光直喇喇落在自身却不急不慌,平静得仿佛目空今古、超然物外。

  毫墨落于白宣之上,簪花小楷娟秀工整。穆清清收笔抬眸,正好回以沈家小姐一道恰得其份的浅笑。

  那份安然自若的恬静文雅是泼猴一般的沈大小姐所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说久居关外的将门之女,便连在座诸位世家贵女也要自惭形秽。

  女先生满意地阖扇抚掌,洋洋洒洒一通训斥,这才施施宣布下学。

  穆清清收拾笔簿,不稍多时身遭已经聚起三三两两。人以群分,贵胄乃有三五等分,这小小的圈子亦不例外,而她总是走在被簇拥的最前端。

  “依先生说法,女子卑弱,当识敬顺之道。岂不是说女不如男,只能附庸献媚、避强顺容于男子。这不是瞧不起女子是什么?”

  诸位女弟子纷纷翘首,正见不服教的沈大小姐追着先生点名的穆清清走下阳石踏跺。

  “先生没有这么说。”

  穆清清主动伫足,待道别其他同窗,方轻声细语回予她说:“卑是谦卑待人的态度,弱是秀内柔美的一面。先生所指的敬顺之道,是想请你尊师重道,并且端正言行与态度。”

  沈小姐被噎住声,双目灼灼:“可先生教授女子行针刺绣待坐闺中,择时婚配相夫教子,长此以往岂不人生虚度,与废人又有何异?”

  “行针刺绣本是静坐闺中方能进行之女事,择时婚配却是人之常情。”穆清清斟酌其辞,“至于敬奉丈夫教养子女又谈何虚度,恕我不解,还请沈小姐指教。”

  谁知对方怒笑一声:“就凭这句‘人之常情’,可见穆小姐才名在外,终是越不过迂腐二字。如此还是不学也罢,又岂敢担得‘指点’二字,就不耽误穆小姐时间了,南霜告辞!”

  穆清清怔忡,定定目送她忿然转身擦肩而过,双唇欲启,忽现一道乌影打眼而过。穆清清目色一眩,竟见什么东西凭空自沈南霜头顶唰声落下——

  但沈南霜头也不回拾级而下,纤姿飒飒,根本没有发现后方落下了什么东西。

  穆清清面露惑色,不禁看了眼天……

  风和天清,万里长空。

  她再看那乌影成帙,已经静静躺在几阶之下。

  眼花?穆清清迟疑,或许是沈南霜不慎遗落之物?

  她弯身拾起,本想出声去唤沈家小姐,奈何下学时间各家车马早已停靠府学的台基之下。仅仅只是片刻犹疑,沈南霜已掀帷入厢,乘车远去。

  穆清清唯有收回视线,低头扫一眼书皮上的字。

  笔画简易,但不似本朝文字,没看懂。

  毕竟为别人之物,穆清清不便翻阅,又见广恩侯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左下侧不远的林荫道,她的贴身侍婢正打开窗牖朝她招手,只得将遗落的书夹入自己平常用的纸簿之间,决定等明日再物归原主。

  穆老因功得封一等侯爵,簪缨华族,贵不可言。

  广恩侯府四进大院,自外垣看气势恢宏,抄过影壁庭阁错落,轻易难觑深深内院。

  穆清清停马下车之时,注意到停靠正门一侧的两辆马车。接应的门房喜上眉梢,道府上来了贵客,尚书府的裴公子从湖州归来,今日特意登门造访呢。

  “是裴公子回京了!”

  文莺比她当主子的小姐还高兴,反是穆清清喜怒不显,心平气和道:“有大哥坐陪,定不会怠慢于他。”

  穆裴两家为世交,私下关系甚笃。年前双方婚事终于议定,大婚之前穆清清自觉避让,带着婢子抄走颂英门回内院,反是文莺嗔怪道:“裴公子甫一回京就来咱府,定是念着小姐您,难道不去见见么?”

  走颂英门可以避开会客的东花厅,进了内宅就不是外男能去的地方了。

  穆清清摇头:“于礼不合。”

  “听说当今长公主殿下订亲之前,就隔三差五往人家驸马府上跑呢。小姐与裴公子已经订亲,怎么就于礼不合了?”按说本朝民风开放,这些陈旧礼俗早已形同虚设可有可无。偏偏到了遵规重礼的穆清清这里却是行不通的死胡同,文莺不免泄气:“小姐就是太循规蹈矩了。”

  穆清清但笑不语,施施回到泠然居。

  女子府学不设课业,回到府中闲暇无事,穆清清素常会到正院陪陪母亲,或去千秋苑问候穆老太。更多时候,她会留在闺房看书练字,广恩侯府嫡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自她定下婚约以后则主要留在自个屋里习习女红、缝纫嫁衣。

  穆清清执针刺绣,能安安静静坐一整天。

  此时刚回到闺房之内,穆清清放下从府学收拾回来的笔簿,忽而动作一顿。

  下学时意外拾回的那本书不见了?

  穆清清心中讶然,将笔簿一本本摊开案面,再三确认,居然真的没有。

  难道遗落在车里?

  “文莺、文莺?”穆清清唤了几声没见回应,也不知那丫头跑哪儿玩乐去了。

  家里的马车使用频繁,万一别人的东西落在自己手里反给丢了可就说不过去,穆清清有些坐不住,索性起身亲自出门去寻。

  车夫这才刚拉车回到停马的马厩,听闻小姐来意,连忙把车空出来。奇的是他们翻遍整个车厢却愣是没能找着那本书,穆清清与车夫再三确认这期间并没有其他人乘用马车,不得不悻悻而归。

  “小姐丢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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