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底女巫的赌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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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底女巫的赌注

  李享握着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一位中年女性斜靠在他身旁的病床上,手背上还扎着一根输液针。

  “你说我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你结婚啊?”她虽然只能躺在病床上,可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

  李享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妈,您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别家的小子到你这个岁数早就结婚了,跟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那几个连孩子都有了,结果你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李妈妈向他的方向侧了侧身子,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儿子,你实话跟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你放心,妈虽然岁数不小,但是思想也是很开放的。”

  李享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了他妈嘴里:“妈,您吃苹果。”

  李妈妈咬了一大口苹果嚼了起来:“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疾没告诉妈?”

  “妈!”李享被她气笑了,“您能不能盼着我好?”

  “那不就奇了怪了。”李妈妈又啃了一口苹果,“你喜欢女孩子,又身体健康,怎么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怎么没有—”

  一句没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李享立刻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李妈妈的眼睛瞬间开始发光发亮:“哟,我们家小享有喜欢的人啦?”

  李享想起了一个蓝色的身影,闹了个大红脸。

  他这么一副反应,没有回答也算是已经回答了。

  “你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很……很漂亮。”李享扭捏着回答。

  李妈妈也兴奋得不得了,连忙追问:“还有呢?”

  李享认真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词。

  他有心想用几个褒义词夸奖一下朝夕,可他满脑子都是朝夕恶作剧时脸上浮现出的坏笑。

  李妈妈觉得纳闷:“这姑娘总不能就漂亮一个优点吧?”

  除了漂亮,她好像剩下的还真的全都是缺点。

  “不好意思说的话妈也不难为你了。”李妈妈只以为李享这是在害羞,“那个姑娘是做什么工作的?”

  要是实话实说是海底女巫,妈妈搞不好会被吓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李妈妈问,“难不成是无业游民?”

  “差不多吧。”反正跟人到处打赌的海底女巫也不算是什么正当职业。

  “行,反正我儿子有出息,是水族馆的总经理。”李妈妈大剌剌地拍了一下李享的大腿,“就算是人家姑娘在家做全职太太我儿子也养得起。”

  李享只好干笑。

  李妈妈感慨良多地叹了口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姑娘带回来给妈看看啊?”

  李享把手伸向装着苹果的塑料袋:“妈,要不然我再给您削个苹果吧。”

  开玩笑,他要是真把朝夕带过来,她保不齐又会说一堆“我之前做过变性手术但是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我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妈了”之类的鬼话。

  “你这个孩子。”李妈妈开始埋怨他,“跟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追她。”李享小声回答。

  如果说人鱼和人类的恋爱是天方夜谭,那么人类和海底女巫的恋爱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妈妈盯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小享啊,你是觉得我会嫌弃这个姑娘,是不是?”

  知子莫如母,妈妈一下子就说中了李享的心事。李享抬起头来,坠星看到母亲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喜欢了一个浑身都是缺点的女孩子?”

  李享转过头去看着床头柜上的苹果,没作声。

  “喜欢就去追吧。”李妈妈开口,“如果你明知道她有那么多缺点,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再喜欢她,那你就是真的爱她。”

  李享抬起头,看向妈妈。

  “其实妈妈也不是非要你结婚生子不可。婚姻本就是人们追求幸福的产物,婚姻是幸福的结果,而不是幸福的原因。所以不必本末倒置,为了结婚而去结婚。可是能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小概率事件。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很幸运的事情—正如我遇到了你的父亲。”

  提起亡夫,李妈妈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她的性格一直是大大咧咧的,可是当她想起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就又变成了害羞的少女。

  毕竟,“喜欢你”是一种温柔的心情。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你可以一路小跑着去迎接它,也可以留在原地等待它,但你不能背过身去找个地方躲着它呀。”李妈妈握住了李享的手,“加油吧儿子,祝愿你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小姐走了进来:“探视时间结束了,让病人好好休息吧。”

  李享点了点头,和妈妈告别后走出了病房。

  他刚要离开,护士小姐却叫住了他:“李先生,您母亲的主治医师想和您单独谈谈。”

  李享一怔,顺从地随着护士小姐的指引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单独约谈病人家属,这往往意味着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果然,李享刚刚坐下,医生就向他抱歉地笑了笑。

  “您母亲的病情并不乐观。”

  一句话就能给一个人的生死下宣判。

  医生继续说:“您的母亲一直都保持着乐观的心态。这很好,正是因为她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病情才能控制得这么稳定—老实说,这甚至超出了我的意料。”

  言外之意,她已经从死神手中侥幸偷走了太多的时间。

  “但从这次的检查情况来看,她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医生将检查结果递给李享,“心态毕竟只是影响病情的其中一个因素,它也许能使病情恶化放缓,却不能使它停止。看得出您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也很舍得为自己的母亲花钱看病。但这真的不是钱能改变的事情。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继续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出于对患者家属负责的角度,我建议您可以停止治疗了—在病人最后的时光里陪她做完她还没来得及做却一直想做的事,比让她在病床上躺着更有意义。”

  李享看到自己接过检查报告的手在发抖:“她才不到五十岁……”

  人生百年,她才刚走过一半。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医生耐心劝导他,“可您之前也说了,您是欠了别人一大笔钱才能支付得起高昂的治疗费的。即便不为您母亲着想,我也希望您能为自己着想—您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绑在还债上,何况现在继续治疗的确已经失去意义了,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

  “请您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李享突然打断了医生,他眼圈发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流出泪来,“请您再辛苦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就好。也许在一个月之内,真的能发生奇迹。”

  李享心知肚明,他所谓的“奇迹”,只不过是寄希望于自己和朝夕打过的那个赌而已。

  海底女巫拥有神奇的力量,他丝毫不怀疑朝夕有本事能治好自己母亲的病。现在的问题是,他该如何赢得赌局。

  “就打赌我能不能找到真命天子吧—”他和朝夕打了这样的赌。

  他帮朝夕找了很多个相亲对象,全部以失败告终。

  可是在这个让人觉得倍感煎熬的过程中,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朝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棵万年没有萌过芽的老树,居然对着一个满身毛病的女人开了花。

  李享叹了口气,走出医院的大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空被夜幕笼盖住。李享犹豫了一阵,决定去找一个小酒馆喝上两杯。

  他明知借酒消愁是懦夫所为,可当满腔郁闷无处可说的时候,他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老实说,他之前的二十多年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他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突然遭遇了这种变故,他除了硬扛之外别无他法。

  小酒馆的老板很快就把烧酒端上了桌。李享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他之前极少喝酒,烧酒这样的烈性酒更是从来没沾过。看似清冽的液体却拥有着出乎意料的辛辣,一路烧心挠肺地漫过食管,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没喝过酒却硬要喝,下场十有八九是会烂醉如泥。

  到了深夜,小酒馆也该打烊了。老板收拾完了其他的桌子,又走到李享的旁边:“这位客人,我们要关门了。”

  正趴在桌面上的李享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老板:“哦,我这就走。”

  他醉醺醺地扶着墙,作势要往外走。老板立刻拦住了他:“客人,你还没给钱呢!”

  “钱?我没有钱!你看我穿得光鲜亮丽的,别人都叫我李经理,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有钱人?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一毛钱都没有。我的衣服是晏清给我买的,车子也是晏清借给我的。我现在还欠着晏清的钱,欠了好多好多好多钱,我自己都算不清。”李享嘟囔着,在自己的口袋里翻了半天,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整个钱包都给你。”李享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还不忘豪迈地挥挥手,“多出来的不用找了!”

  老板见惯了这样的醉鬼,一把就将他扯了回来:“就这么回去你是想冻死在路上啊?你等着,我打电话叫你朋友来接你。”

  李享嘿嘿地傻笑着,眼睁睁地看着小酒馆老板拽着他的手指头解开了手机的指纹锁。

  老板翻了翻通话记录,看见最近一个和他通话的是一个备注叫“老巫婆”的人。

  看通话记录,两人打电话的频率还挺高。老板想了想,直接拨通了这个电话。

  “喂?”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朝夕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想通了决定认输了?”

  “你好。”老板有礼貌地问,“请问是‘老巫婆’吗?”

  “……”

  “这个手机的主人是这么备注的。”

  “……”

  “你们是朋友吧?”老板又问。

  “谁跟他是朋友!老娘没有这样的朋友!”

  朝夕咬牙切齿地想挂断电话,又听到老板说:“你朋友在我店里喝醉了,你过来接一下呗。”

  老板说着把自家店铺的地址报了出来,朝夕没好气地说:“谁要去接他啊?”

  这人平时看着胆子不大,居然给自己起名叫老巫婆?她非得报复回来不可!

  电话那头的老板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来接我可就把他扔出去了啊。天寒地冻的,要是让冻死了你可别让我赔。”

  朝夕恨恨地磨了磨牙:“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顺便再带点钱啊。”老板不忘叮嘱,“你朋友喝了酒还没给钱呢。”

  “知道了!”

  小酒馆老板刚挂了电话,就听到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我是来接人的。”一身蓝衣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往柜台上拍了两张钞票后就架起了李享,“钱给你,人我带走了。”

  “嚯,这么快。”老板乐了,“小姐正好在附近散步啊?”

  心思单纯的老板根本没往“瞬间移动”上想,朝夕也懒得跟他编瞎话多解释,拽着李享就走了出去。

  门一推开,迎面就是凛冽的寒风。李享被冷得一激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搀扶着,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然后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是你啊,朝夕。”

  “我不是朝夕。”朝夕没好气地说,“我是老巫婆。”

  “海底女巫”和“老巫婆”这两个词里虽然都有一个“巫”字,但是是有本质区别的好嘛!“老巫婆”这三个字里除了“巫”之外没有一个字是她乐意听的。

  她是“老”,还是“婆”?

  朝夕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把李享给生吞活剥了。

  “朝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喝醉了的李享彻底放飞了自我,他伏在朝夕耳边,呼出的温热气息让朝夕觉得发痒,“我今天穿的是豹纹的内裤哦。”

  朝夕根本不想跟一个醉鬼多说话:“你要是再说疯话,我就把你扔在雪地里了。”

  “我以前从来不穿豹纹内裤的,我觉得豹纹很丑,特别丑。”李享像是根本没听到朝夕的警告一样,继续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我把内裤都换成豹纹的了呢?因为你喜欢。所以就算是丑,我也愿意穿。”

  其实李享偶尔也会觉得晏清好笑。晏清为郁颜做过那么多事情,其中不乏有很多可笑又幼稚的事,可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发觉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原以为晏清只是一个傻子,到头来却发现晏清原来是自己的镜子。他也愿意为自己喜欢的她做很多很多的傻事。

  朝夕拉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你是真喝多了吧?”

  李享只是傻笑着往她怀里钻。

  朝夕无奈地拉开了李享车的车门,把他丢在了副驾驶座上,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车里吹着暖风,李享很快就觉得热了,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开始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不会开车的朝夕对着车子研究了一阵,还是没理出来个头绪。她回头想问问李享车怎么开,却看到李享正在解自己的纽扣。

  “喂。”朝夕呵斥他,“我警告你,你可别趁着发酒疯耍流氓啊。”

  虽然她是很喜欢调戏别人不错,可是被别人调戏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喝醉了的李享和平常判若两人,就冲他现在到处跟别人嚷嚷自己穿了什么内裤的情况,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我不耍流氓。”李享含混不清地说着,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领带,试图把它解下来,“我就是热。”

  他拽着自己的领带又拉又扯,看得朝夕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手劲过猛把自己给勒死,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别拽了!多条领带也热不死你。”

  没想到李享摸索一阵,还真把领带解下来了。他笑嘻嘻地把领带举到朝夕眼前晃了晃:“我这个领带是假的,不用打结也不用解,拉链一拉就和真的一样,没想到吧?”

  朝夕呵呵干笑两声:“没想到。”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李享又恬不知耻地凑了上来,伸着头往朝夕怀里钻,“我根本不会打领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大家都说李经理精明能干,可其实他连打领带都学不会。李享就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蠢货。第一天下班,他就把西装脱下来泡在水里给洗了。等他把衣服从水里捞出来,整套衣服都让毁了。他根本不知道西装只能干洗,而且他的妈妈在医院里,没人告诉过他这些。”

  朝夕原本想粗暴地把他推回去,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了手。

  李享的语气很难过,他应该是在为妈妈担忧。在一瞬间,朝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他的妈妈为价码哄骗他跟自己打赌是不是太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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