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带你回家(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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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带你回家(下)

  把云年带回家后阿粤给宋慧然打了电话,让他们放心。

  中间李洛过来看过云年,但都没有办法让他开口。阿粤想起来,李洛失去满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整日整夜都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尽管小阿律哭得伤心欲绝,他也不曾去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尽管阿粤做什么,他都不曾去看他一眼。

  把云年扶到床上,替他脱掉衣服裤子,替他擦身子洗脸,然后给他换上睡衣,那套去年在医院拿回来洗了之后一直没机会再看他穿上的睡衣。然后,他把云年搂紧在自己怀里,像是之前自己发烧的那天晚上那样靠着墙,像他那天晚上一样去亲吻他的头发,再把脸颊埋到他的发丝中。

  “阿年,跟你说,我之前也像你这么失望过。”

  “你还记得吗?你去杭州之前我和你说了我初中的事情,但是一直没说高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是我最想忘掉的事,遇到你,我感觉自己好想快要忘记了,但是现在,那种绝望的感觉又钻了进来。”

  “当时啊,外公因为我在学校的事迹刺激,心脏病严重起来,撑到我高一就去世了。我以为舅舅们会怪我,把我赶出去,但是没有,你知道的,他们很开心,因为财产和房子终于是他们的了。所以,我真正对自己的失望的点在这里,是我害死了外公,是我让他们的本性露出来,真是奇怪啊,明明是亲人,念的却只是钱。我很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无法理解人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可是我不想要他们的钱读书,我觉得握在手里就有罪恶感。然后我就转学又回到了四中,一直是第一名,靠着奖学金读下去。然后在黑人巷租了一间房子,你知道黑人巷吗?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那个巷子,里面住了好多四中的学生。他们没有家长在身边,打架呀谈恋爱呀杀人呀偷东西呀什么都做过。我就是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撑过我的高中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玲又找到了我,她没有读书了,辍学了,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和他的父亲有关,也许和张洋洋有关。只是,她说她还喜欢我,我当时没什么朋友,就试着和她在一起了,对不起,她真的是我的初恋,你听到了吗?你快起来怪我啊,我还亲过她呢,你快起来怪我啊,云年,我过去可真是个混蛋,我不是一个情感纯洁的人,我一直都没搞清楚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直到遇到了你,你明白吗?”

  “云年,你怪我啊?”

  阿粤的眼泪都流干了,嘴唇也因为长久的冷风洗礼而干涸开裂,嗓子因为不停说话和嘶吼灼热的疼。

  “因为和杨玲在一起,张洋洋搬到了我的对面,第一天他就把我的所有书和行礼都扔了。我就又和他对着干,我想着,反正这世界上也没有人在乎我了,这一生毁了就毁了吧,大不了自杀。像松哥那样,一把火把自己烧了,尸体都不要。可是有一天啊,海苔被张洋洋杀死了。呜呜呜呜,我的海苔,他们不敢杀人,就要杀我的海苔,那是外公留给我的,它一直陪着我,可是被他们杀了。第二天,我去给我的海苔报仇。杨玲拉着我不让我去,她说我会丢了性命。我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死了也无所谓。后来劝不住我,她就和我分了。”

  “她说她其实挺瞧不起我的,说我不像个男人,因为我不愿意和她做,然后说我不行。说我傻逼,世界上哪有什么柏拉图感情。你看吧,初中的时候那么喜欢我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变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我就提着铲子去找张洋洋报仇,就是那个晚上,我挨了刀子,我被他们揍到像死了一样。”

  “反而是这种越到绝境越是顽强的感觉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想再被打了,我要站起来,我要像他们一样,只能欺负别人,不能被欺负。然后我就砍了张洋洋。警察终于抓我了,终于知道我是一个人了,他们没关我多久。我出来后还是觉得得活下去,至少我反抗了,我不能反抗完又倒下去。出来那天杨玲来接我,把我带到了她家,和他爸爸说了之前的误会,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杨荀。”

  “杨玲和我说她想重新开始,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结束然后又开始?我理解不了,我理解不了一个人两个人说走就走。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回径州,我只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家,我想有个家!你听到了吗?我想有个家!”

  “阿年,你听到了吗?我们不能被打倒,我的高中讲完了,你听到了吗?你一直要听的高中生活,我他妈讲完了,你听到了吗?”

  云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困了,累了,阿粤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还好身理上还是会疲惫的,云年也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

  阿粤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动静后他走了出来,慰问云年睡得好不好。

  “嗯。”云年点头。

  阿粤开心云年终于有反应了,笑着对他说:“那洗漱洗漱我们准备吃饭。”

  云年看着他,一动不动。

  阿粤走过去在他手心轻轻一点。

  吃饭的时候阿粤发现了他胃口不好,只是喝汤。

  把基本上没动的饭菜收回碗柜,宋慧然打电话来问云年的情况怎么样。阿粤依然还是报平安。

  怕云年又出去乱走,阿粤把门用钥匙反锁上。刚锁上就发现云年站在身后。

  “和你说一件事。”这是他把云年带回来后云年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他点头。

  “那天我看到了车门没关好,但是我没提醒云景成,妹妹死是因为我。”

  “你别这样。”阿粤带着哭腔恳求。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妹妹被压得,压得……五官都烂了的样子。”

  “你别,不是你的错,不是。”

  “我将一生活在罪孽中。”

  “……”

  “我累了。”

  “不要,你还有我,我可以帮你挺过去。”

  “我觉得我走不动了。我没有任何往前走的欲望了。”

  “你要停在原地我就陪你。”

  云年讲不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阿粤不放开他,他也没地方可去。

  第二天,他们还是只有简单的几句交流。阿粤依然给他做满桌子的饭菜。还是打电话给宋慧然报平安。

  第三天,依然如此。

  ……

  第七天,云烊打电话来说,宋慧然要见云年,让阿粤跟着他过去。

  二人再一次齐刷刷地立在宋慧然面前时,阿粤已经不再忐忑了。面对这些乱七八糟,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昭告他们的爱情关系。

  宋慧然躺在床上,脸上极其憔悴,瘦得像一棵纤弱的枯柴。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云年。颤巍巍地。

  “这是我这几年给你存的钱。”

  看到云年面无表情,她自我安慰的笑了笑:“本来是给你娶媳妇的,但是现在,你也用不上了,我要离婚了,带着走不好。”

  云年的眼睛终于微微波动,看了她一眼。阿粤握住了他的手。

  如他们第一次站在她面前时那样坚定有力。

  “离婚协议过两天就会拟好,他同意签字的,你不用担心,小烊也自愿跟我。这里的房子会卖掉,拿到钱后会另外找住处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阿粤感觉到他的手心出汗了。

  “妈妈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活在自责中,你没有错,阿年,你没有错。”说着,枯瘦凹陷的眼窝里涌上一层泪水。

  然后,她拿起枕头旁边的一本书,翻开,从里面拿出一封折叠好的信。

  也可以称之为遗书。她把它递给云年。

  哥哥,妈妈,爸,姐姐:

  我怀着极其坦然的心态写下这封遗书,我不想活了,就是这么简单。

  放心,我会选择一个最直接最迅速的方式,因为我怕疼。

  我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就希望你们不要记住我。把我忘了吧,就当这世界上从来没出现过云研一样。

  还有,我要告诉姐姐一个秘密,其实暗中挑拨你和丘圆君关系那个人就是我,但是我不会因此觉得愧疚,因为我觉得我做对了。你不要因为一个男人而堕落下去,你不该以那样的方式生活下去。

  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要对你们讲什么,这就是我,永远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憎恶的我,永远对世间一切都无话可讲的我。

  但是,你们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希望你们活得快乐。

  一封极其短暂而纠结痛苦的遗书。

  看完后,那张纸直直地垂落下去。云年伸手捂住了脸。

  宋慧然抿着干裂的嘴唇,费劲地微微一笑,说:“阿年,妈妈把你的人生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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